“走吧。”
顧月朗牽起夏青鳶的手,無甚表情的轉身,離開這片血氣濃郁狼藉之地。
抒懷城城內的死氣太過濃厚,以至於他沒有辦法使出遁地的術法,畢竟他的靈氣都是依據在生靈之氣之上的,在這種極死之地受到了壓制,生靈之氣一旦隨術法溢位便被死氣吞噬。
夏青鳶愣愣的看著蕭月笙的屍體,不可置信的開口:
“他……他死了嗎?”
顧月朗淡淡的應了一聲,心裡想的是接下來的事情,彷彿剛剛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一個有驚無險的插曲。
夏青鳶恍然間第一次覺得,這樣的顧月朗有些陌生。
她張開嘴,又緊緊的抿住,牽著顧月朗的手卻沒留意多用力了幾分。
“想說什麼就說出來吧,何必憋在心裡呢?”
顧月朗回過頭,看著面前倔犟而又懂事的少女,這些年來,他這個所謂的“爹爹”似乎當得並不算稱職,夏青鳶懂事的早,又極為乖巧能幹,幾乎不消他費神,反而在生活上照顧他許多。
從那樣一個襁褓嬰兒,慢慢到總角,再到金釵豆蔻,而今竟然是再過半年就要及笄了。
當年他因為那樣一個約定,和由著心頭那一點點好奇,在數萬年無趣時光的推動下,來到人間,似乎只是為了履行一個,莫名其妙的職責。
而今,卻是真的這樣想的嗎?
夏青鳶抬起頭,定定的看著眼前的顧月朗,她忽然停了下來,深吸一口氣然後問道:
“爹爹你是雪妖嗎?”
顧月朗一愣,旋即搖了搖頭,莫名其妙的回答道:
“……你,就只有這些問題?需要是一種只知道魅惑人護著山雪原的低階精怪……我什麼時候給你留下了魅惑人的印象嗎?”
“不是!沒有!”
夏青鳶漲紅了臉,猛地低下頭弱弱的說:
“雖然相貌上的確是有點……”
她猛地抬頭,彷彿掩飾又彷彿確認般的說:
“只是……爹爹,為什麼你對人總是那般的冷漠呢……我有時候覺得好像這個世界沒有什麼能夠驚動你的心,剛剛那個人的死……抒懷城內所有人的死……好像都是這樣……但是我又知道,爹爹是妖精,對於妖精而言,人類不過是世間萬物中的一種,但是,但是……”
顧月朗微微皺眉,眼神裡,帶上了一抹晦暗的神色。
人與妖,種族之間的差異是巨大的,有關壽命長短,生死,格局,甚至是從小到大的所見所聞和一些雙方心裡都認為習以為常的事情,都有著涇渭分明的距離。
但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些細小的差異,會給面前的這個孩子,帶來多少負擔。
“小的時候,爹爹不喜我提母親,每次都會變得有點不耐煩,我慢慢的懂得了,便學著不去提,學著懂事,學著做飯……我不想給爹爹添一絲麻煩,可我覺得,爹爹好像始終離我很遠。如今知道了,就想著就想著……爹爹竟然是妖精,會不會就是雪妖,只是因為生性冰冷才如此……所以剛剛那個男人,我能理解他的悲痛欲絕,生不如死,可爹爹卻能仿若未聞一般……但我知道爹爹是對我極好的,好像在爹爹認識的不認識的人類的心裡,我獨一無二,可我又忍不住去想,為什麼是我呢……爹爹當初又是為何收養我呢?”
在她還是一個襁褓嬰兒的時候收養了她,將她撫養成人。又對她如此不同,可是會不會有一天……對她這樣好的爹爹,會離她而去。
顧月朗一愣,在他前些年的遊歷裡,他所知道的人間凡夫,對於妖怪的認知並不算好。
修士固然尚有自保之力,可對於絕大多數沒有修行天賦的人來講,靈識矇昧的妖怪,或者是混淆於人間的妖精,都是他們唯恐避之不及的存在,因為力量的差距太過於懸殊,揮手之間,就被決定了生死。
也確有些三流書生,將妖怪與人的愛情描寫的天花亂墜,可對於大多數人而言,終究只是葉公好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