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南怎麼會承認?他一臉玩味,甚至還故意說起了李勝男的“好”。
這就是老天攔不住該死的人,李英也攔不住該死的張南,那一晚,他站在辦公樓下,看著那畜生揚長而去。
現如今,坐在計程車上,回想起當年的事,李英仍會後背發寒,他抽了抽鼻子,幾近哀求:“要不咱們算了吧?過好日子,比啥都強。”
李光來沒接腔,他不冷不熱道:“怕錢國偉幹啥?你別忘了,咱倆可是有他把柄在手上的。”
也對,二十二年前,李英跟李光來在倉庫裡殺人分屍又毀屍滅跡後,曾在倉庫後面的那處小樹林裡,目睹了錢國偉等人將江敏強奸後沉河的惡舉。那三人有一個算一個,身上都揹著人命官司。
更何況,還有“小梨花”李勝男呢。
“你別忘了,勝男是咋死的。”李光來提醒道。
李英怎麼可能忘?他把自己忘了都不可能忘了女兒是怎麼死的。
作為二廠中最貧窮、最普通的工人,李勝男就是他生命裡不可或缺的存在,這個漂亮懂事的女兒,曾是他對未來唯一的希望,而現在,卻成了他最大的絕望。
李英就聽李光來道:“你別忘了,錢國偉他們在發現咱倆殺了張南之後,害怕勝男把其他事兒抖摟出去,受張長嶺要求,用江敏墜河受涼的謊,把勝男騙去倉庫送餃子湯,又用一把火燒死了她。如果沒有他們,你覺得,後來的火能燒得起來嗎?”
當然不能。
因為,所謂紮木兒9·24大火,根本不是什麼操作事故,而是李英和李光來在發現李勝男已死後,為了攔下準備出逃的錢國偉並毀掉張南屍體所縱的洩憤之火。
只是——
“都燒幹淨,沒證據了,現在再去追究,咱倆……咱倆都逃不掉。”李英流起了眼淚。
“那就一起死,我不怕。”李光來的目光很冷,冷到李英都有些打抖,他只聽這人講,“我已經摸清了徐文現在在哪兒,幹的是啥工作,我也透過一個女人接觸到了錢國偉,到時候,一條命我都不會留。”
“光來!”李英大叫。
李光來充耳不聞,他道:“不光錢國偉、徐文、艾華的命,我不會留,他們的兒子、女兒的命,我一樣不會留。”
這是二十二年前的早春,繁華的松蘭不知在什麼時候有了衰敗的跡象。
那時冰雪消融,陽光正好,沒人知道,要不了多久,一場持續十幾年的追逐與廝殺就將開始了。
啪嗒,審訊室的燈亮了,兩個來自省廳預審處的警察坐在了李光來的對面。
其中一個開口問道:“姓名。”
“張易軍。”李光來動了動嘴唇。
那警察抬頭看了他一眼:“父母親姓名。”
李光來喉結一滾,吐出了一句話:“你問的是張易軍,還是我本人?”
“你本人。”警察回答。
李光來扯了下嘴角:“父親李英,母親叫啥,我不記得了。”
警察又問:“你與死者李勝男是啥關系?”
“兄妹,”李光來沉默了很久,才念出這兩個字,他說,“應該是兄妹。”
警察又問:“你與死者張南是啥關系?”
“仇人。”這回,李光來倒是毫不猶豫了。
警察並不滿意這個回答,他敲了敲桌子,厲聲道:“好好面對審訊,我問的是啥關系,沒問你個人感情。”
李光來深吸了一口氣,認命似的回答:“我殺了他,我和我親生父親李英一起,殺了他。”
至此,一切真相大白。
三十三年前,為了給“小梨花”報仇,李光來於9月23日的傍晚,在木業二廠的倉庫後殺人行兇,拋屍時不慎撞見了奸殺江敏的錢國偉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