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怨頗多,倒是和他這個人的外形很是不搭。他見孟嫮宜不接話,無奈地聳肩,“別看我長這樣,粗獷裡透著些猥瑣,但其實我為人可正派了,作風也是一等一。”
孟嫮宜禮貌地笑了下,坐下來點開手機,見是陸徽因打來的,也不著急回過去。
左不理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來,嘖嘖嘴,“美女就是比較難相處,可能是追的人太多了,騙術見得多,所以輕易不上當了。”
見孟嫮宜蹙眉,左不理連忙陪笑,開玩笑開玩笑。“其實我早就認識你,只是你不認識我而已。還記得兩年前你在it做演講嗎?我去聽過三場。一場中文,一場英文,還有一場西語的。哎,說來慚愧,除了中文那場能聽懂你在說什麼外,其他兩場都是睡過去的。可就是中文那場我也聽的一知半解,沒辦法,太多年沒踏踏實實做學術了,跟不上你們的步伐了。”
孟嫮宜自是記的自己的學術演講,那時老闆家裡有事讓她臨時頂上,只三場而已,她卻在業內名聲大噪被很多人看好,也有實驗室對她發出邀約,但都被她一一拒絕了。理由很簡單,她還未博士畢業,這個老闆還需要她這樣廉價的勞動力。
孟嫮宜陷入回憶,失神片刻。
左不理起身拿了一隻紙杯倒水,嘩啦的水聲讓她回過神來。左不理轉了一圈,自來熟地問道:“有沒有茶葉?”
孟嫮宜拉開抽屜,裡面有後勤放在這裡做招待用的劣質品。“茶葉不太好,不介意的話可以嘗嘗。”
左不理又嘖嘖嘴,“你這待遇還不如我。”
滴滴兩聲,是陸徽因的簡訊發來了。我現在去你單位門口等著,接你吃晚飯。
孟嫮宜拿起手機,回複一個好字。再看時間,距離5點不足一個鐘頭了。左不理還想寒暄,“孟小姐何故回國?據我所知,國外的待遇和環境並不差。”
“你希望我怎樣回答?”
“報效祖國。”左不理哈哈大笑,笑過後繼續道:“海歸大多這樣說,五六十年前的前輩們就是如此,後人尚可,又有何不可?”
孟嫮宜輕笑一下,“只能說落葉歸根,中國人骨子裡的認同感在作祟,人可以不信鬼神,但總歸要有堅持和信仰。”
“你的信仰是什麼?”
孟嫮宜不再答,“抱歉,這是隱私。”
左不理想了想也是,兩人並不熟,十分鐘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他從桌子上抽出一張便簽紙,認真地寫下自己的名字和西北研究所的地址,通訊方式,以及自己的聯系方式。“我這兩天就要結束遊學回到自己的單位了,我看過你所有的論文,從本科開始直到你博士畢業。簡單來說,我認為你很適合來西北研究所,我想邀請你加入。”
孟嫮宜頗有些意外地挑眉,“邀請?”
“對。”左不理又笑,他長得不算好看,頭頂微禿,穿著運動裝像個體育老師,卻有著中年男人典型的啤酒肚和細長腿。人到中年,由不得地疲累和油膩。
孟嫮宜接過來,白紙黑字,方方正正卻有些扁,橫折抖動氣勢圓滑,很有些龐中華的影子。都說字如其人不是沒有道理。
左不理又抽出一張空白的便簽紙推過去,正色道:“能留個聯絡方式嗎?這裡恐怕並不適合你。”
“是嗎?我不覺得。”
“你怎麼會不覺得?”左不理從她臉上看不出變化,饒是他這些年察言觀色遠超常人,此刻也難看出她的話是否屬實。“這裡黨派爭鬥太厲害,一言堂是常態,你既不是弟子又非心腹,偏偏還有著本事,現在淪落到每日抄資料整材料的地步,還不明白為什麼嗎?”
“我才回國,需要熟悉,這是個過程無可厚非。”
左不理長嘆一口氣,“你們這些搞科研的,不撞南牆心不死。算了,等你看明白中國國情了,失望了再說吧。”
孟嫮宜揚起嘴角,算是笑了笑。她落筆寫下自己的基本資訊,雙手遞過去。
左不理對她的教養很是受用,瞥一眼紙上的字哦了一聲,“很不錯呀,能寫出這份險絕的歐體字按說性子不能這樣溫順呀。嘖嘖,小姑娘,俗話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不是我挖牆腳,寶劍配英雄,落到凡夫俗子手裡只能當作砍柴刀。”
孟嫮宜聽到他的比喻眉頭微皺,左不理連忙打住,嘿嘿兩聲,“總而言之呢,你若是選擇了那裡,只要願意潛心做研究不問錢權,總有功成名就的那天。”
不問錢權?可人是活在群體之中,既不能五穀不識也不能煙火不沾,她想,他可真不是個做獵頭的料,被他挖走的人想必是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鈎。
掛鐘指向四點四十二分,陸徽因的電話又打進來。孟嫮宜拿起來看了左不理一眼,逐客的意思明顯。
左不理識相地起身告辭,孟嫮宜將人送出門後接起電話,陸徽因的聲音沒有絲毫不悅,“快下班了嗎?我已經到了,車停在馬路對面的商店門口,很好找。”
“知道了,稍等,下班我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