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開
“別哭……..”
程姝粗暴的抹了一把眼淚，在臉上弄出一片紅痕，他恍若未覺，點頭道：“確實是你們罪有應得。”
陸驍嗯了一聲，目光追隨著程姝臉上劃下的水光。
程姝道：“我也一樣。”
陸驍平靜道：“你已經盡力了，做了你那個年齡所能做的所有事，不要責怪自己什麼，如果一定要說罪過，讓你失憶已經是陸總餘給你的懲罰。”
“我所做的也只是在彌補罷了，”程姝勉強一笑，“把我這個私生子送到另一個私生子身邊去撫養，讓跟我出生相同的人去見證他無法擁有的另一種人生，本身就是在犯錯。”
“兇手也是我的父親，你和我都是間接的加害者。”
陸驍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道：“怎麼這時候這麼聰明瞭？”
不等程姝瞪他，陸驍淡淡道：“你的父親也被送進監獄了，不是嗎，他們都得到了應有的下場，所以說，這件事已經過去了，蓋棺定論了。”
在賣兒求榮後，程家確實順利的度過了那次危機，陳硯川動了動手指，宣佈將與程氏集團進行深度合作，並注資，斷裂的資金鏈得到了修補，加上媒體的大肆宣傳，程家的股票觸底反彈，回到了它應有的指數，甚至比之前還要好。
在程姝跟從天而降的便宜丈夫相互折磨的那幾年裡，程家始終是陳硯川套在他脖頸上最有效的韁繩，是約束，也是控制，陳硯川只需稍稍一提，無需把話說完，程姝便會收起尖利的爪牙，塌下柔韌的腰肢，乖順的伏在主人膝上。
也許是這種威脅蘊含的交易色彩太過濃烈，如同一把見血封喉的短刃，無情的撕開這樁婚姻皮下腐爛不堪的實質，絲毫不給當事人留一點層面，逐漸的，陳硯川再也沒提過程家的事，只有在程姝主動問的時候，才吝嗇的告訴他一點家裡的近況。
他不說了，程姝反而不安起來，不知從哪來的錯覺，他認定了男人做過之後會比較好說話，自己滿身狼藉，面板連被床單摩擦都會反應很大，還要流著眼淚期期艾艾的問：“我爸爸媽媽還好嗎？”
好像只要能從對方口中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他的“付出”就沒有白費，就能拙劣的分飾被至親當作資源交換的事實。
他用前十八年瀟灑肆意，眾星捧月的人生構建了一個美好的烏託邦，在那裡沒有所謂的差異，人人都批著天使純潔的羽翼，用不含有一絲雜質的目光深深的凝視著他。
就算這份獨屬於少年人的美好最終會破碎，程姝會在成人後的某一天突然意識到周圍人看向他時，那目光並非善意的是渴望，那也應該是緩慢的，漸進的過程，而非這樣如隕石撞地球般的慘烈，讓程姝的精神狀態一度岌岌可危。
陳硯川年長他太多，程姝那些曲折反複的心思在男人眼裡就如白紙般透明，他樂於享受小妻子生澀的主動，告訴他：“他們都很好，你父親在a國買下了一座島嶼，作為你哥哥博士結業的慶祝，前不久帶著全家去了那裡度假。”
果不其然，程姝眼底閃爍的微光迅速黯淡下去，原本還在強撐著不跌落的腿根也無力維持，一整個囫圇吃了下去，嗚嚥著縮排了男人的懷裡，周身無法抑制地顫抖。
目的達成了，驕傲的幼崽在捕食者爪下終於無助的敞開了柔嫩的肚皮，絕望的獻出自己豐沛多汁的肺腑，陳硯川卻沒覺得有多麼愉快，相反，是沒由來的煩躁絲絲縷縷的纏繞而上。
“還是要假裝不在意嗎？明明是他們拋棄了你。”
陳硯川的手掌像一片羽毛，小心翼翼地落在程姝的後背上。手指微微蜷曲，彷彿怕驚擾了什麼，又像是在溫柔地探尋。他輕輕地拍著，那節奏不緊不慢，如同在安撫一隻受驚的小鹿，又像是在編織一個溫暖的夢境。每一次拍打都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刺痛，程姝能感覺到那掌心的溫度，一點一點地滲入肌膚，無形的繭房將他不容抗拒的緊緊包裹。
陳硯川在他耳邊低語：“你作為犧牲品的交易已經完成了，接下來，作為我的妻子，站在我這一邊，報複回去吧。”
後來沒過幾年，程父被合作過的生意夥伴檢舉在建築專案中弄虛作假，事關幾千人的生命安全，一下子點燃了眾怒，很快被有關部門找上門來，不負眾望的進了大牢。
這回他沒有兒子能再賣一次，再也沒有再出現一個陳硯川出手相助。
某種程度上也是跟陸驍的老爹殊途同歸。
冥冥之中自有因果報應。
程姝後知後覺，跟已經煎熬了數十年的陸驍沒法比，他一時半會沒辦法風輕雲淡的放下，只能暫且閉口不提，生硬轉移話題道：“你受傷的事情怎麼辦？真的不打算追查了？”
“嗯，當小三就得有小三的自覺啊，大房頭七還沒過呢就想但續弦，明晃晃的登堂入室，捱打也蠻合理的。”
陸驍一本正經道：“可惜，誰讓他死了。”
程姝：“……..”
他其實有點分辨不出陸驍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真的知道陳硯川變成鬼了，也不敢貿然開口，猶豫著試探道：“我去找沈其淵，他說你早就把警察應付走了，一開始就沒想著去找兇手，也是這個原因？”
陸驍目光一凝，很快的散開：“是啊，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靈魂的存在，不然也不會把陸總餘生前住的房子就此荒廢了。”
他無所謂道：“騙你是想把你拐回我家，看樣子挺失敗的。”
“要回去嗎，還是大發慈悲，再跟你久別重逢的哥哥敘敘舊？”
程姝噎了噎，不自然道：“…..答應你會多住幾天的。”
通靈儀式的準備工作還需要時間，在此之前還是不要打擾房子的磁場。
陸驍挑眉，沒露出多少意外之色，淡笑道：“真好。”
到了醫生查房的時間點，程姝趁機找藉口從病房溜出來，陸驍沒攔他。程姝倚著牆，跟沈其淵發訊息：
【你的企劃書有沒有什麼要更改的，我想快點用到天祥計劃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