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謹言又發來一條語音,聲音很苦,又麻又澀;“抱歉,一時激動說了很多有的沒的,但是我希望…..懇求你往心裡去。”
邵謹言道:“不要不念舊情,只把我當逢場作戲的迫於壓力不得不面對的人,也不要只念舊情,我一直都喜歡你,只喜歡你,我們沒有同學間的舊情可念。”
他想讓程姝憑借學生時代的過去,對他另眼相看,又不希望只停留在過去。
“你把我當一個有利用價值的追求者吧,程姝,我絕不會傷害你,你可以隨意依靠,利用我,而不是跟我尷尬的客套,把我當成普通朋友,當成長輩。”
如果語言能具象化成文字,邵謹言雖達不到字泣血的程度,程姝放下手機時耳廓已經有些發麻了,轉成文字後的場景更加壯觀,滿滿的白底黑字,夾雜著幾個可憐的小綠條,截圖模糊一下內容,配個傷感bg,掛到網上就能加入網戀小醜合集。
程姝卻很難笑得出來,他本就不擅長處理感情,敏感度的匱乏總是讓程姝在不經意的時候傷害了別人的心,他也不擅長平衡其他人的關系,可能是跟陸驍走的太近,又在跟沈其淵的約談中把邵謹言拋之腦後,讓他産生了極大的不安全感,這才又是強吻又是語音小作文又哭又鬧的,如同不受寵的妃子被打入冷宮前的最後一搏。
畢竟,自然界的雄效能夠展開你死我活的撕咬,血腥殘忍的鬥爭,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得到雌性的承認,有資格加入爭奪雌性的比試。不然打來打去打到最後,你取得了最後的勝利,皮開肉綻渾身是傷的去咬戰利品的後頸,美豔的雌獸卻詫異的掙紮著問:“我只把你當老同學呀,你不要頂著我……”
這就有點搞笑了。
哎。
怎麼回複?線上等很急。
程姝刪刪改改,到底也沒能憋出一句有用的話,平心而論,在三年的高中時光裡,他對邵謹言的心意未曾有半點察覺,英俊冷酷又勵志向上的學霸同桌比較像少女漫裡出現的男主角,等著某次意外,與他命定的女主角相遇,兩人纏纏綿綿愛來愛去,漫畫也能從他們少年初遇畫到成家立業,直到把一大批讀者的頭發熬白,最後美美迎來he。
站在現在的時間節點上回顧,唯一能打破冷酷少女漫欽定男主人設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邵謹言跟他說過,說自己喜歡男生。
詳細的記憶已經模糊了,只記得那是在程姝單方面認為他們已經處成“哥們”後。程家父母對他的愛集中體現在毫不吝嗇的零花錢與寬松無度的管束上,放了學,程姝願意回家,就坐上那輛早早等候在校門口的私人轎車,不願意也無所謂,什麼時候想回家再聯系。
程姝當然是不願意按部就班的當個乖乖仔,他們那個年紀的男生能玩的東西太多,隨便拿出一個就能足夠消遣一天光陰,他不差錢,理所應當的集聚了一群同樣不差錢的狐朋狗友,這幫人大多早熟,校服不好好穿,路不好好走,即瞧不上教室裡悶頭苦讀到脊柱側彎的好學生,也瞧不上手頭緊張只能龜縮在小網咖角落啃泡麵的壞學生,他們自認是紈絝預備役,非常向往自己叔伯那輩“大紈絝”金迷紙醉的生活,高檔的夜店酒吧就成了他們“入門”的絕佳地點。
程姝自認為對那種燈紅酒綠,男男女女連臉都看不清就抱在一塊啃的地方不感興趣,但他也確實無聊,心思不在學習上就不知道該幹什麼,旺盛的精力無處發洩,再加上好朋狗們的極力鼓動,程姝不知不覺的動了心。
他自習時寫小紙條騷擾自己愛學習的好同桌:班長,你程哥要去見大人的世面了。
紙團飛過,用力過猛,堪堪落在桌角,邵謹言沒馬上搭理,幾筆寫完手下的物理大題後才分過去一個眼神,用筆尖挑開皺巴巴的作業紙,目如止水的瀏覽起來,微微上挑的嘴角頃刻僵住!
素來七情六慾不上臉的人頓然破了金身,猛地扭頭盯住程姝,落筆急促:你要去哪裡?做什麼?
在旁偷偷觀察同桌臉色的程姝差點沒樂出聲,他邊寫邊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去喝酒唄,同桌你不用羨慕,好好學習,程哥回來了跟你講講,讓你也開開眼。
邵謹言看完反應比剛才還大,瞳孔猛地一縮,聲色俱厲道:“不——”字剛出口,邵謹言才想起正在晚自習,前面已經有同學聽見了動靜,正扭著身子往後瞧。邵謹言忍了忍,心頭火不降反升,他盡可能梳理出清晰的邏輯,寫道:不要去。你還太小,那不是你應該去的地方。
程姝把一隻手墊在頭下,白嫩的臉頰乃至脖頸都印出分明的紅印,他滿不在意的寫,字型歪歪扭扭:就是因為這樣才要去見見世面啊,放心,是我朋友組的排隊,慶祝他要出國了。
這次傳遞過後,許久都沒有動靜,程姝假裝換姿勢悄悄瞥了一眼,發現邵謹言正盯著那張程姝隨手扯下的小紙條,筆尖壓著的一處已經暈染出巨大的墨團,他的神情變換莫測,小臂上青筋暴起,讓人懷疑這個男生下一刻便會拍案而起。
程姝莫名汗毛倒豎,畏縮的把頭一轉,掩耳盜鈴般把邵謹言拋之後腦勺。
事實證明,不論在學習上還是生活上,腦子靈光的人說的話總是要有那麼幾分道理,一踏入傳說中的“天宮”程姝就後悔了,安靜私密的包廂裝修的十分富麗堂皇,肉眼可見的地方全都是金啊玉啊,沒什麼設計理念,真要有也是追求的大富大貴的豔俗,可看其他人雖面露新奇但適應良好的樣子,程姝皺著眉想找個沙發一角坐下,卻被推搡著夾在了中間,好不容易說服自己就這一回稍微忍耐,更俗的馬上來了。
坐莊的人拍了拍手,厚重的金絲楠木門緩緩開啟,兩隊容貌身段皆是上乘的侍應生端著酒品果盤依次而入,一隊男一隊女,個個臉上掛著諂媚討好的笑,身上的工作服也是輕薄又緊身,再未經人事的人也能明白他們是幹嘛的。
一群青春期躁動的少年立刻騷動了起來,彼此交頭接耳,眼神裡充滿了吃人的赤裸。
見狀,組局的人滿意的笑了笑,伸手在虛空一點,卻沒指向任何一個小姐少爺,而是沖著程姝道:“小姝,你先挑一個吧。”
沸騰的包廂頓時安靜了,沒過幾秒,突地再度熱鬧起來,把程姝夾在中間的男高中生幾乎是迫不及待地用膝蓋,用大腿去擠,去頂著程姝,大手按在程姝單薄的後背,若有若無的想把他推上前,推到他們中間那一塊的空地上。
程姝惱了,呵斥道:“別動手動腳的!”
組局的跟一旁的人對視一眼,小弟上前激將道:“小少爺,您難得賞臉來‘天宮’玩一次,這人怎麼著都得是您先挑啊!”
“就是就是,小姝不玩,我們也不玩了!”
“對!要我說這些人還不如我們小姝瞧著帶勁呢!”
“胡說什麼呢你......”
起鬨聲此起彼伏,甚至有好事的開始吹起口哨,鼓起掌來,在天宮工作的少爺小姐們個個都是察言觀色的人精,見狀立刻親親熱熱地湊上前去,一人一邊搭住了程姝的左右肩,呵氣如蘭的貼近。
程姝早在跟他們接觸上的那一刻就石化了,哆哆嗦嗦手不知該往哪擺,他本能的避開了那名女生挺立的胸部,卻把自己塞進了另一邊的男人懷裡,後腦抵住了軟中帶硬的胸肌,程姝才有點遲鈍的發現,摟著他的人跟其他站著的男人來比要高大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