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麻木的平靜,反而讓路易斯更真切地感受到了絕望。
醫生拉開門示意他們先進,然後她才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勒布朗夫人現在的情況你們應該心裡也有數了,病人本身求生意志也不是十分堅定,這段時間出現過自殘行為。”
“自殘行為?”丹尼埃克問,“具體您是指?”
“拒絕進食,拒絕交談需求。”醫生打量了一下路易斯的表情,然後再補充一句,“像排洩、排遺這種很正常的生理活動她都非常抗拒護工幫忙。”
路易斯垂眸:“這並不意外。”
丹尼埃克檢視了醫生列印好的報告單,著重看了一眼診斷結果和手術恢複建議,他有些傷腦筋。
而路易斯一直在沉默著低頭看自己的掌紋。
低落的樣子彷彿跟剛才在病房裡是兩個人。
“目前病人的情況還是較為危險的,她的整個自身免疫機制已經是免疫耐受性喪失的狀態,雖然這種病例合併血栓栓塞並不常見,但負責任地來說還是需要持續觀察。”
醫生的話倒是跟之前在電話裡交流的沒有什麼不同,這意味著病情並沒有進一步惡化。
“那她有希望恢複到跟以前一樣嗎?”路易斯看向醫生,“或者說,不用跟以前一樣,最起碼她能夠自己自理解決最基本的需求呢?”
醫生冷靜告知:“那大概還是有點難的,但我們會鼓勵病人和家屬都保持希望。”
……
保持希望,這樣的答複光是聽起來就很不樂觀。
窗外在下過一場雨之後天氣明朗了起來,醫院花園裡的鳥也開始撲扇著翅膀抖掉羽毛上的積水準備飛行,路易斯和丹尼埃克並排坐在過道裡透過玻璃窗看著外面的陽光,內心卻跟暴雨前一樣陰雲密佈。
“你現在在想什麼?”路易斯看向自己的男友。
“感覺一個護工應該還是不夠,得找兩個。”丹尼埃克道,“除此之外,我不太瞭解你媽媽的性格,但如果找一個年輕一點的護工會不會情緒上能提供更多的價值?”
路易斯老實坦白:“你如果打的算盤是找個年輕女孩能夠激起她對生命的嚮往或者是母愛那種情緒的話,那我勸你還是算了。她在過去並沒有讓我感受到多少母愛,無論是這招奏效或者是不奏效,你都會尷尬到我和她其中一方。”
丹尼埃克被他弄得徹底是沒有了脾氣:“你不是情商比我高嗎?那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呢?”
“你覺得我的情商要是對我媽能奏效的話,我還至於未成年逃家嗎?”路易斯雙手抱在胸前盯著窗外的林子,“如果我請求你去跟她談一談,這會讓你為難嗎?”
丹尼埃克毫不猶豫:“當然會!但是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去。”
在丹尼埃克面前路易斯很自然地就承認了自己的失敗:“那太好了,能請你去問一下她現在的情況嗎?還有她更傾向的治療方案這些細節。我去的話很容易變成宣戰。”
路易斯·勒布朗在全美人民心中是出了名的雙商高,但誰能想到他卻跟自己親生母親聊天時雙方連三句話以內的心平氣和都做不到呢?
丹尼埃克重重嘆了一口氣。
“她現在應該沒力氣罵你或者說什麼難聽的話。”路易斯鼓勵道,“你可以讓她眨眼代表yes閉眼代表no。”
這都是什麼餿主意。
丹尼埃克擺手:“我想我知道該怎麼說了,謝謝。”
“我希望我的冷血無情沒有嚇到你。”路易斯轉過頭來盯著他的眼睛。
他的表情跟冷血無情這個詞半毛錢關系都沒有。
光從他的眼神來看就覺得這個人彷彿要碎掉了。
丹尼埃克小心翼翼:“其實你要是接受不了的話,哭出來也沒關系的,在醫院裡情緒失控的絕對不止你一個人。”
“我為什麼要哭?”路易斯攤開手聳肩,“病床上現在躺著的這個女人揍我那麼多次我都沒哭。”
他說完之後反倒還對著丹尼埃克笑了一下,只不過笑聲幹的很,就像是石頭擦過砂紙一樣。
丹尼埃克也沒有強求,很多時候情緒並不會那麼及時地爆發:“我只是想說,你有任何的需要,都不用對我偽裝。”
“當然。”路易斯伸手攬過了他的男友,“丹尼,我的摯愛,這世界上不會有人比你對我更好了。我真的,很感激你為我做的一切。”
丹尼埃克輕輕拍了怕他的背。
路易斯趴在他的肩膀上:“如果她對你態度不好,或者說了什麼傷害你的話,你不用為了我忍耐,直接扭頭出來就好。我真的很抱歉麻煩你去面對這個難相處的女人,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其實可以今天晚上好好補償你……”
“如果不是讓我在上面的話,那就請你不要再開這種空頭支票了。”丹尼埃克對著天花板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