茭白點燃煙,一隻手撐在全部開啟的車窗邊,一隻手抓著方向盤,晨間的秋風在他的臉上身上肆虐,他嘴邊的煙忽明忽滅,煙灰被風吹得亂飛。
車在山路上急速行駛。
死遁只給了十分鐘的準備時間。
十分鐘,能做什麼?
茭白其實不太想折騰,他想就那麼待在戚以潦懷裡,等倒計時為“0”,可他不能那樣,他不想戚以潦醒來的第一眼,看見的是他的屍體。
戚以潦從小就學“剋制”,學到了骨子裡,他自我禁錮幾年,活得像老僧,昨晚才初剛嘗人間煙火,如果他物件死了,他會以為是被自己害死的,是他釀下了悲劇。
茭白不死在戚以潦的床上,死在蘭墨府的某個地方也不行。
那會讓戚以潦有家不敢回。
所以茭白開車出來了,他要盡可能地減輕戚以潦崩潰的程度,還有章枕,姜焉……他認可的其他人,他也有考慮到。
他要為自己找一個死亡之地,也是新生之所。
本想再以車禍收尾,畫上一個所謂的句號,有始有終,但茭白怕自己操作失誤,讓事故變得嚴重,那他的死狀就會很慘,越在乎他的人,看了越痛苦。
車禍不能用。
茭白把車停在了山腳下的江邊,他喊小助手:“死遁的方式沒規定,我可以選的吧?”
“小助手,我知道你還在。”
“我想猝死。”
“讓我猝死,就在這,車裡。”
“要是不行,那就自殺吧,吃安眠藥,盡量完整點。”
告別不能透露,暗示不能留,會被抹掉,茭白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做到了能做的,他不知道自己“死後”的接下來一年,會是怎麼樣。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選擇的結束方式和終點,會不會被修改。
不管改不改,茭白都希望擁有自主意識的戚以潦能冷靜下來,查他為什麼一聲不響地離開蘭墨府,查他的死因,哪怕發現不了任何異常,找不到半點蛛絲馬跡也要繼續調查,靠這股念頭撐下去,並拉上章枕,拉住章枕。
而不是一蹶不起。
沒準兒關注他人生走向的岑景末會查一查。
無論是誰産生懷疑都行,只要別認為他是真的死了,因為那點疑心,就是他日後回歸的突破口。
茭白把早就冷卻的煙頭捏滅,他倒在駕駛座上,意識模糊之際,隱約聽見了小助手的電子音。
【祝你好運。】
【再會。】
六點過半,戚以潦半夢半醒,手臂往裡攏,懷裡卻沒有年輕溫熱的身體,他驀地掀開眼皮。
“小白?”戚以潦揉著額角起身。
臥室裡沒響動。
戚以潦在被子上看見了年輕人的睡衣,他皺皺眉,換衣服出去了?什麼時候的事?累成那樣了,還有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