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陌生又恍惚。
“把毒戒了吧。”茭白說。
梁棟無動於衷。說的容易,那是一條看不到盡頭的路,毅力和期待缺一不可,沒人對他抱有期盼。
“我監督你。”
耳邊響起平定的聲音,梁棟呆滯地抬起頭,轉向左邊,通紅的眼裡還含著淚。
茭白抱了抱他,餘光瞥向窗外,雨下得再大都會停,天也會晴。
梁棟知道茭白要逃走,還想拉上他,並且料定他會同意。
他真的同意了。
梁棟把殘酷的現實告訴茭白,這裡沒有訊號,無法跟外界取得聯系。
茭白卻沒灰心喪氣,他說,我們先離開這裡。
梁棟被茭白的堅定跟果斷感染,他進了對方的頻道,開始思慮,首先要有車。
茭白和梁棟制定計劃,一個個排除更改,等時機。
月底的那天淩晨,三四點鐘,天幕裡透出極其微弱的碎光,窩點的人在呼呼大睡,一輛車從樹林裡駛出,前往出入口。
那裡站崗的都被迷暈了。
開車的是茭白,他無照駕駛,這是違法的,可情況特殊,只能先這麼著。
等梁棟手不顫了,再讓他代替茭白。
車順利從出入口開出去,茭白抓了t恤擦臉上跟脖子上的汗珠,副駕駛上的梁棟冷不防地驚喘:“茭白,我有東西忘了帶。”
“什麼?”茭白一愣。
梁棟不答,他開啟車門下去:“你在這裡等我。”
說完了,梁棟沒走,他把手伸進去,揉了揉茭白的頭發,“小炒肉,如果被人發現了,你就別等了,你走你的,不用管我。”
天邊的碎光正在擴大變強。茭白把車熄火,他趴在方向盤上,嘴裡咬了根煙,兩隻眼睛隔著車玻璃盯緊前方陷在黑暗中的道路,其他感官都在留意周圍。
一根煙燃過了三分之二,茭白的嘴皮子都跟煙蒂黏一塊兒了,他把煙夾開,手心裡都是滑溜溜的冷汗。
後視鏡裡多了一道身影,是梁棟。
茭白一口氣還沒吐出來,就堵上了,他把煙掐斷丟出去,對被一夥人追趕的梁棟喊:“快啊!”
梁棟跑著跑著就停下來,他停在離車三五步距離外,呼哧呼哧粗喘著看茭白,我回去了,你夾在我跟沈而銨之間,怎麼做?
有槍聲傳來,那些人開槍了。
茭白的胸口撞上車門,他趴在那,伸出手:“你他媽的還在猶豫什麼啊!走啊!”
梁棟扣緊了少年的全家福,那是他到死都找不到的父母家人。
茭白,對不起,我想自私一回,不管你的為難,只想抓住你的手爬上去。
梁棟邁開酸沉的腿,大步奔向車邊,緊緊抓住茭白的手。
槍聲逼近,梁棟撲進了車中。
茭白猛踩油門,他載著一具被毒品殘骸的身體,勇往直前地沖進了黎明的曙光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