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他這些年都在喝她喜歡喝的果汁。
他在她身處美國的這些年裡,他沒有去找過她,卻會去喝她愛喝的果汁。
這個發現,如同血管裡爬進了一隻螞蟻,以微小卻不能讓人忽視的動靜遊走於四肢百骸,讓她焦躁不安。
所以,在被大雨困在機場的那個晚上,她無意間撞見周聿澤時,忍不住叫住他問起原因,而他給出的回答是,這只是他養成的習慣,習慣到已經忘記了這麼做的理由。
可是他沒有解釋,這個習慣是什麼時候開始養成的。
在高中的時候,他對她的口味嗤之以鼻,在學校也沒見他喝過青檸檸檬汁。
所以,他是在她遠赴美國的那幾年養成的習慣。
這至少說明,在她離開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他的心裡還有她的位置。
既然心裡還有她,為什麼從來沒去美國找過她?
她在美國孤立無援的時候,曾經設想過,如果周聿澤在她脆弱的時候出現在她面前,她也許會堅持不住,跟著他的。
彼時,她已經知道他是舟行集團的第一繼承人。他有著顯赫身份,也擁有帶她一走了之的實力。
可是他沒有。
他寧願在國內喝著她喜歡的青檸檸檬汁,也沒有試圖去美國將她帶回來。
他好矛盾,他好像很喜歡她,但又好像不夠喜歡她。
南城珈山,拍莫晚楹殺青戲的地方。
蘇婉婉這一整天都有點心神不寧,右眼皮直跳,頭不清為什麼,直到她手機裡進來一個陌生電話。
她結束通話,手機再打,她又結束通話,重複幾次,連一旁的宣彤都感到奇怪,問她怎麼了。
恰在這時,電話又一次打進來。如果是騷擾電話,在她連掛兩次之後就該斷了,她嘆了口氣,回宣彤一句:“沒什麼,我接個電話。”
剛將手機放到耳邊,話筒裡傳出來的聲音立即讓她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開啟房車的門,走了出去。
“蘇婉婉,別以為你換號有用,我有途徑知道你的號碼。”俞俏美的聲音裡含著十足的得意。
自上次號碼外洩,蘇婉婉已經換了新的電話卡,且十分注重保護隱私。她的所有商務都是宣彤在對接,她的私人號鮮少有人知道,俞俏美到底是透過什麼途徑拿到的?
按下心中疑慮,蘇婉婉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冰冷,毫無商量的餘地:“不管你怎麼知道的,你都別想敲我竹竿。”
“什麼叫敲你竹槓?”俞俏美的聲音往上拔了一個度,是她貫日裡尖酸刻薄的語調,“你作為我的女兒,養活我和你爸爸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蘇婉婉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她這一輩子,哪裡有過爸爸。
“既然話已經說開了,那我就告訴你,你爸現在生了重病,上次找你要的五百萬,只是醫生說的大概的數字,後續還要養護和複建,你先打個一千萬過來。”
“你等會兒。”蘇婉婉的聲音冷若冰霜,“你別告訴我,你現在在跟那個渣男在一起。”
“蘇婉婉!別沒大沒小,那是你爸爸!”
“你瘋了嗎!”蘇婉婉幾乎是下意識喊出了聲,突如其來的一嗓子把房車裡的宣彤都嚇了一跳,條件反射看了過來。
宣彤從來沒見蘇婉婉發過這麼大的火。在她的印象裡,蘇婉婉一直從容、優雅,對待一些事情的態度無比淡然。
蘇婉婉的拳頭捏緊,努力剋制著自己,不要在他人面前失態。她往一旁的山路上走去,一邊走一邊調整呼吸。
她本以為,她已經將心態調整得很好,再次聽到俞俏美不可理喻的勢利言語,她有自信漠視,外加送上冷嘲熱諷。
但她大大高估了俞俏美,這個女人簡直匪夷所思。
狗捱了打還知道長記性,她已經不能用好了傷疤忘了疼來形容,她沒有自尊心。
“那個人曾經對你做過什麼,你那些年在我耳邊都咒罵過他什麼,你都忘了嗎!”
“你肆無忌憚地因為這個男人一遍遍傷害我,攻擊我,辱罵我,我從小到大沒在你這裡感受過一分母愛,結果在二十多年之後,你踐踏自己的自尊重新跟那個男人在一起,俞俏美,你把我當什麼!我那些年經歷過的都他媽算什麼!”
蘇婉婉的情緒瞬間被拽到崩潰的邊緣,聲嘶力竭地爆了一句粗口。
“你別這樣說你爸爸。”俞俏美難得軟一次語氣,結果是在為這個渣男求情。
蘇婉婉在這一個瞬間氣到發抖。
路不自覺越走越深,蘇婉婉全身的注意力都在手中這個電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