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的世界
過了十分鐘?還是半個小時?不死川實彌已經完全搞不清楚了。
他悄無聲息地躲在木箱後方,背上只剩下了一柄斧頭。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躲過鬼的鼻子,但他也不肯就那麼白白送了命。在這條命的價值被真正榨幹之前,在真正殺死全部令人可憎的惡鬼之前,他都會拼盡全力去搏一搏!
只剩最後一把斧頭了。不遠處的地面上躺著幾柄掉落的短矛,是在他第一次被擊飛時甩掉的。沉重的腳步聲逐漸向這邊靠近,不死川實彌握緊了手中最後的利器。
石田大和已經逐漸適應了稀血的效果,血香帶來的微醺感逐步消退,連帶著原本沖動又搖搖欲墜的理性也穩定下來。它吸吸鼻子,一下就捕捉到了那個擁有稀血的人類藏身的地方。
體型碩大的下弦之鬼彎著腰,雙臂低垂,指尖蹭著地面,向木箱處走去。
“稀血的味道......好香......嗯?還有誰在那!?”
不死川實彌剛想離開這裡,突然有一雙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將人壓了回來。
什麼!?受到驚嚇後難以自控的心跳聲與惡鬼的聲音重疊在一起,不死川實彌瞪著眼睛看向幽靈一樣出現在他身後的兩個人。
惡鬼的腳步聲也停下了,似乎是忌憚著剛剛趕到的兩個人。
粂野匡近將不破和不死川實彌換到身後,透過木箱的邊緣窺視著巷內的景象:“這個感覺,沒錯了,是下弦之鬼。”
不死川實彌輕微掙動了兩下,壓著自己的手雖然看起來力道不大,卻也不是他能隨意掙開的,反而是在亂動的時候將身上的血液胡亂塗抹在了身後人白色的羽織上。看著被蹭紅的衣袍,他終於停下了動作。
“數字呢?能看清嗎?”不破問。
他們身後就是連通著大道的寬巷,鬼所在的小巷與大道平行,路燈的光線卻難以侵入,只有偶爾從雲層縫隙間漏下的月光將鬼可怖的面容與四處飛濺的鮮血帶入人間。
“喂,”不死川實彌滿臉猙獰地拉開捂著嘴的那隻手,壓著聲音說,“你們鬼殺隊搞什麼啊?”
不破低頭看他:“什麼意思?”
粂野匡近探出頭去,藉著月光看見了那隻鬼眼球裡刻著的數字。
——“那家夥穿的衣服,不就是你們鬼殺隊的制服嗎?”
——“是六,是下弦之六。”
三條街道外的某處屋頂,鳴女靜靜觀察著事態的發展。
盡管已經被撕扯得不成樣子,但不死川實彌在超近距離被動觀察過鬼殺隊制服,能夠認出那隻鬼身上僅剩的衣料就是出自同樣的款式。
不破微微側頭,他們身後就是一片坦途。已是後半夜,大道上沒有行人,但他們絕對不可能放它離開這片區域。
他抽刀出鞘,刀刃與寂靜的黑暗融為一體,唯有星點刀光閃爍在所有關注著這裡的眼睛中:“多說無益,斬了就成。”
呼吸法瞬息醞釀完畢,下弦之鬼也繃緊了渾身的肌肉,骨節噼啪作響。
不破抬手便是充滿殺意的四之型,蹬地的瞬間勢如破竹,掀起的影刃浪潮擠壓著巷道內有限的空間,似乎連空氣都在微微顫動。
正如其名,四之型·幽影無形是真正不留餘地的殺招。在煉獄家拜訪時,煉獄杏壽郎曾在對練中指出不破的刀無意中抵達了真正“無形”的境界,盡管在那之後無論他如何用心去揮刀,都再沒有達到那個狀態,但這還是引起了不破的重視。
待他傷勢好轉,在刀匠村的僻靜之地靜心修行。夢中揮刀的老人與小鐵祖傳機關人偶的身影逐漸重合,毫無疑問,凝聚了小鐵先祖無數智慧與至上技巧的機關人偶繼承了繼國緣一的劍技,然而夢中老年繼國緣一斬出的那一刀仍有所不同。
不破在冥想中數次回憶起那一刀,思考為何那一刀會是神技。動作?是錘煉到了極致、摒棄了一切無用動作的揮砍。武具?鐫刻著“滅”字的日輪刀,應當是出自名刀匠之手。
不,只有這些的話,繼國緣一就只是一位擁有超高劍技的劍士而已。他的身上,應當還有某種特質令他超越了人類的範疇,向“神”的存在靠近。
那段日子他苦思不得,手臂的傷尚沒有恢複完全,只能做些簡單的複健。還是某次鐵之助的話讓他茅塞頓開。
【人如何才能達到接近神的境界?不破先生,你又沒見過神,又怎麼知道“接近神的境界”是什麼樣子的呢?】
也許鐵之助只是無心之言,但不破在離開刀匠村後才明曉了他的心意。
鐵之助大概一直都在糾結於人生的知與不知吧?從記事起便一直成長在與世隔絕的刀匠村,偏偏鐵之助知道自己是從村子外面撿來的孤兒。
“外面”似乎對他而言有著特別的意義。
【不知道的事情、從未發現過的道理,如果人碰到一件難以理解的事或人就將它高高掛起,奉為神明或者撒旦,那豈不是極其愚蠢的做法嗎?】
【走出“家”,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耳朵去聽,用這顆正在跳動的心髒去感受。大概只有看過、聽過、想過之後,我才敢說“我大概瞭解了”這句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