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車站所在的空地重新歸於一片死寂。雪花試探著落入這片禁區,發現沒有了那些有形無形的阻擋,於是歡快地左拉右扯著和朋友們一同落下,讓潔白重新填滿這處紅與黑交織的大地。
憎珀天的下頜處緩緩擠出了日輪刀的碎片,一時間,刀片掉落的叮當聲竟成為了這裡唯一的聲響。
它從站立處跳下,緩緩踱步走到角落處的人影身旁。
“……真是悲慼的光景啊,”黑色面板的少年鬼盯著這個再無法戰鬥的奇兵,發出無悲無喜地嗤笑,左手心生出新的鼓槌敲擊左下側的鼓面,“這裡就是汝之地獄。”
失焦的眼睛如同擺在玻璃展櫃裡的黑曜石,身下蔓延的血跡淌過少年獵鬼人的臉頰,唯有鼻翼前血水錶面的漣漪與不斷顫抖的眼睫昭示他仍在茍延殘喘地活著。
1908年1月1日,淩晨1時35分,支撐著站臺牌子的最後一顆螺絲崩落,雷雲重現於天空之上。
矢吹真羽人獨自站在那片通往不同地方的深色空間。
忽然,他轉身向後看去,臉上迸出了一絲懷念。
“果然,是你來接我嗎?”
好友還穿著走時的那件外褂,笑吟吟地看著他。
矢吹真羽人撓撓頭,抱歉地笑道:“對不起啊,我果然還是放心不下那孩子。”
好友前行兩步和他並肩而立,一同望向周遭的濃霧。
不破拉了兩下燈繩,昏暗的房間被電燈的光芒填滿。這間屋子是他臨時打掃出來的,一直以來作為客房準備著,雖然青竹居一年到頭也不會有超過三位訪客。
“來吧,槿,”不破將槿的行李放在了牆角,從櫥櫃裡為她取來了嶄新的被褥,“綠在隔壁,走廊裡的燈不常開,而且開關也在盡頭,如果晚上要出來的話還是需要點燈臺。”
房間裡鋪的是榻榻米,但在榻榻米的上面又堆了一張床,槿對這種東西結合的房間風格接受良好,笑著接過不破手中的床單自己鋪了起來。
“謝謝你啦,千裡。你明天有事嗎?像是訓練或者任務之類的?”
不破想了想,撒謊道:“沒有。”
槿只看了他一眼就輕巧地笑著說:“撒謊可不是好孩子哦千裡,本來我們來拜訪已經很麻煩矢吹先生了,你不能再給他添麻煩......”
不破生氣:“別再把我當小孩子了,只是一天而已,我們沒有任務,訓練我之後會補回來,明天我帶你們去鎮上吧。”
槿向他道歉,只不過嘴邊依舊難掩笑意。大概在她眼裡,不破總是像還沒長大的時候一樣。她也很難不去向他散發自己的關愛之情,雖然這種過度的關愛很容易變成毫無節制的寵溺,也讓不破感到一種無法拒絕的無奈。
“好了!這樣就差不多了,平時是你做飯嗎?這次要不要我來?你很久都沒吃過我做的飯了吧?”
藤田先生知道不破的家人會來青竹居暫住幾天,於是早早地就買足了果蔬放在廚房。不破本想讓槿和綠好好休息,但槿看起來興致勃勃,所以不知怎的就答應了她的請求,將她帶到了廚房裡去。
“千裡還有練習沒有完成吧?我可聽見了哦,矢吹先生說讓你多多練習的那一招,誒......叫什麼來著?”
“還沒起名字,等稍微成型之後,我打算讓矢吹先生幫我起一個名字。”
“真不錯啊,那千裡就去練習吧!”槿推著他的後背將他趕出了廚房,大有一副要在廚房一展身手的氣勢。
不破被推著走了幾步,回頭看了看槿,她溫和地笑著向他擺手,於是不破沿著走廊前往訓練的院子。
綠的房間更靠近院子,此刻她正好開啟了隔扇:“千裡。”
不破放緩了腳步,和她打招呼:“下午好,母親。房間還缺什麼東西嗎?有需要的話我待會兒就去鎮上買回來,我和師父不在這裡常住,所以日用品也沒有備得很齊……”
他待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才抬起頭來看向穿著荷紋小袖的母親。
綠此時開口道:“已經很齊備了,不需要你再為我們準備更多。我們還未向矢吹先生感謝他對你的照顧,今天......是個好機會。”
不破點點頭。他突然不太想去院子裡完成自己的訓練計劃,反而想要更多的留在這裡,哪怕只是安靜地待在母親的身邊,也令他倍感安心。
綠似是看破了他的想法,於是向他招了招手。在不破緩慢靠近之後,像是他小時候一樣替他整理好了鬆垮的領口,將眼前的碎發撩到耳後。
“我一直想向你道歉,千裡。”
不破搖了搖頭。
“作為一個母親,我沒能好好地陪你成長。你和槿長大的每一刻我全都缺席了,讓你們獨自成長,真的、非常抱歉啊。”
不破更加用力地搖頭。
他低聲說道:“我知道的,您已經做得足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