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觥籌交錯, 見到許久未能聚在一起的兩位兄長,玉茗心裡高興, 再加上夫君在身邊,她便沒了那些顧慮,偷著飲了幾口葡萄酒。只是,十年以後,她的酒量仍是那番不堪, 不一會兒便暈頭轉向, 雲裡霧裡一般。
這時, 一名胡姬走到席邊,邀請她一起共舞,玉茗一時興起, 伸出手去抓住她的手, 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卻拖著身邊的李瑁一起沖進場中。
她跟著鼓點與那些胡姬一起翩翩起舞, 圍著他轉起圈來。此時此景,讓李瑁想起當年偶然看到她跳舞時的情景, 心中一動, 就那般笑著看她。
十年過去,當年那個少女已變成他的妻, 似乎冥冥之中安排好了一般, 他曾與她擦肩而過,卻在多年後,在此攜手前行。或者真如她所說, 當年年輕氣盛的他未必會選擇她做一生伴侶,在經歷了那番挫折,看多了悲歡離合後,他才明白,任何富貴與權勢,都不不上一人心。
得到她,乃是他的幸,從今以後,他會拋棄那些過往,一心一意只做她的夫君。
玉茗跳到興起,連著轉了幾個圈,卻終歸是沒有胡姬那般的舞藝,再加上酒意上了頭,轉到最後搖晃起來,失了平衡往後倒去。這時,一雙手攬住她的腰,她就那般半懸在空中,看著出現在面前的他的臉。
十年了,他還是那般風度翩翩。只是,當年的他如天上明月,如今,她終於將這如月光般的溫潤男子抱在懷中,再也捨不得分開。
李瑁將她整個抱起,回頭對庭之和韋諤說:“茗兒醉了,我們先行告辭了。”說著,抱著她向外走去。
韋諤見此,心裡一聲嘆息。雖然他們無緣,可看到她被人那般寵愛,心裡總歸是欣慰的。他端起一杯酒如數倒入口中,一股辣意沖入喉嚨,反倒沖淡了心中的失落。
這平康坊與十六王宅不遠,所以玉茗他們來時並未乘車,如今李瑁背了她,一步步往回走。
玉茗趴在他背上,耳邊似乎還有方才的樂聲,她輕輕哼著那首異域曲子,聲音宛轉悠揚,在這行人稀少的街上,更令人覺得有種別樣的情愫湧蕩在心中。
她歪著頭,看到天上的月亮,笑著對李瑁說:“十八郎,快看那輪新月。”
李瑁抬起頭,順著她的手指望去,只見那月牙高高掛在天邊,彷彿金鈎一般,他笑著說:“你可知上次與你相遇在此時,也是一輪新月。”
玉茗將頭靠在他肩上,看著他的臉問:“為何你記得如此清楚?”
他一步步走著,緩緩道來:“那一日本是我母妃的生辰,我去到她宮中,本想著給她祝壽,卻看到聖人也在那裡,便知怕是沒有機會跟她一起用膳了。”
“那時的我少不經事,不懂得宮裡的女人唯一能依靠的便是聖人的恩寵,母妃之所以能以武氏身份受寵,也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又如何去得到。”
“對於我這個兒子來說,她的受寵才能有我的前途,可惜,我當時不懂,只覺得她一心想要權勢,甚至逼著我去爭搶太子之位。後來,待母妃過世後,我也失去了聖人的庇護,這才明白,原來我一直習以為常的,並非理所當然。”
“母妃守護我那麼多年,就算她錯不該陷害三位皇子,可終歸是為了我這個兒子,我曾經怪她將我置於無情無義的位置,卻忘了,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這個兒子。如此看來,我才真是無情無義之人。”
玉茗聽了她這番話,沉默許久,突然唸了一聲:“十八郎。”
“嗯?”
“以前,有惠妃娘娘守護你,以後,你還有我。”
“好。”
他淡淡一笑,扭頭看著趴在肩膀上的那個小腦袋,用臉頰在上面蹭了蹭,一步步繼續往前走。
“十八郎,你揹著我累不累?我可以自己走。”
“不累,就算累,我也甘之如飴,只想永遠揹你走下去。”
她被這句話甜到心裡,嘴角一彎,卻想到了一個困惑已久的問題,想了想,終是藉著今日的酒勁兒問了出來:“十八郎,這些話,你有沒有對別的女子說過?”
李瑁腳步一頓,他停下來看著她,她的眼睛正看著自己,在黑暗中亮晶晶的,好像天上的星星。
他一笑,向前繼續走,一邊說道:“沒有。”
“真的?”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