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喜沖淡了籠罩在壽王府上空多年的陰霾, 因了新王妃的出現,府中比原來熱鬧了許多, 不僅有韋家的親眷,也有那些同住十六王宅的王妃們。
這些王妃中,有的曾與她有一面之緣,有的更是韋家嫁出去的女子,棣王李琰的王妃便是其中一位。只不過, 她並非玉茗的平輩, 按輩分倒應該叫一聲姑姑。
世族之間多有聯姻, 難免亂了輩分,比如韋瑤兒的姐姐便是嫁給太子的叔父薛王,原本的姐妹, 真要論起來, 又要以姑侄相稱,甚是混亂。
只不過, 玉茗所在韋家一房與棣王妃那房韋氏甚少來往,所以幾乎沒有見過面, 也是快要出嫁時才聽說有這麼一人, 所以也就不再以姑姑相稱,而是直接尊稱棣王妃。
這位棣王妃比她大了十歲, 聽聞在這十六王宅中卻甚少露面, 就連來探望新王妃這等規矩中的事,也是翩翩來遲,顯然不怎麼上心。玉茗倒不在乎這些虛禮, 只不過,她瞧著這位棣王妃似乎是個寡言少語的人,從進門到現在,說了連三句話不到,便說要告辭。
玉茗將她送出門,待回來時想到方才她那般架勢,似乎不是很喜歡自己,卻又不知是哪裡開罪了她,於是便找了在這壽王府呆了多年的管事來問。
這可找對了人,要知道一般大戶人家的管事,便是要心細如針,不僅要懂得主子的心意,甚至連那些親戚好友以及相關人等都知道的清清楚楚,而作為十六王宅中的管事,便是有官職在身的人了,更要熟知這宮禁中的種種。
她一說起棣王妃,那管事便心知肚明,稟告道:“啟稟王妃,那位棣王妃本就是這般性情,並非是對王妃您不滿。”
“原來如此,那我便放心了。”
那管事卻又說道:“只是,容下官多說一句,還請王妃勿要與棣王妃太過接近,雖是同出一門,可那位王妃卻與您並非一路人。”
玉茗聽他這麼一說,倒有些好奇,讓他仔細說說。原來,這棣王妃本不是這樣性情,她所嫁的棣王乃是玄宗第四子,算是被器重的一位皇子,不但早早地便領了太原牧,天寶元年更是官拜武威郡都督,算是罕有的一位手握實權的皇子。
而棣王妃嫁入王府後,因生性善妒,常常與棣王的兩位侍妾爭寵,一鬧便不可開交,是以棣王對她甚為不喜,早早地便將她安排到王府後院,不肯與她同室而居。
女子久居這封閉王府中,又沒有丈夫的愛護,時間一久棣王妃便性情大變,不僅甚少與人來往,就算偶爾出席宮筵,也是自己獨自坐在那裡,不與別人交談。
玉茗聽了,嘆息道:“她也是個可憐人。”
管事卻說:“王妃心善,難免會對她同情,只是這棣王妃雖寡言少語,卻是萬萬不能得罪的,曾經有一位新入府的侍妾對她言語間怠慢了些,便被她打了半死,險些鬧出人命來,聽聞她還在棣王府中做法事。聖人對私設佛堂頗為忌諱,還請王妃多加小心,免得惹禍上身。”
玉茗聽了點點頭,謝過他這番提醒。待李瑁回來時,跟他又提及此事,只見他唯一蹙眉,似乎對這位嫂子的行徑也有所耳聞,對她說道:“既然你跟她話不投機,正好躲得遠些,省的惹了麻煩上身。”
她點點頭,轉而笑道:“十八郎莫不是怕我也學了她那般善妒,將你看的牢牢地?”
李瑁笑道:“我倒是希望你能將我看得再緊一些,這樣,便不用擔心你悶在這府中無事可做。”
這一說,倒是說中了玉茗的心事,她輕嘆一口氣:“未嫁進來之前,只盼著早些嫁進來;可真住在這裡,卻又甚是無聊,反而不及在家中時自在。”
她趴在他面前案上,一雙大眼瞧著他問:“真不知十八郎這些年是如何長在這裡的?簡直跟囚牢一樣。”
話未說完,卻見李瑁面色一變,伸手捂住她的嘴,噓了一聲,看了看門外,才輕聲說:“慎言。”
她這才自知失言,吐了下舌頭,一副鬼機靈的模樣。李瑁鬆了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說:“你說的一點不差,這十六王宅,本就是將我們困在這裡的囚牢,雖美其名曰子孫相聚,實際上,不過是將我們嚴加看守罷了。”
玉茗見他面色淡淡,知道他又想起那些往事,拉著他的手說:“我不過隨意一說,十八郎怎就當了真呢?就算這裡是囚牢,只要與你在一起,我便心滿意足了。”
李瑁見她這般善解人意,心裡愧疚更甚,便想要補償她什麼,想了一想道:“你可還記得那次醉酒去的那家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