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茗獨坐廊下,看著滿園草木蕭瑟,想到自己即將面對的,不知是何等命運,一時間心情也暗淡下來。她知道跟在李瑁身邊,必定不會再如現在這般一帆風順,只是,與其患得患失,倒不如趁著此刻安好,珍惜這般好時光。
如此想著,她嘆了口氣,慢慢起身走回屋內。
這一年,玄宗改年號為天寶,大年初一,在大明宮接受群臣朝賀,天下大赦。這長安城中因了這一喜事,變得愈發喜慶起來。
到了初七,便是那一年一度的“人日”節。這一天,聖人帶了朝臣們登高祈福,而玉茗則趁著父兄不在府中,又偷偷的溜去了寧王府。
她一進府便徑直去了李瑁所住的院落,遠遠地看見他站在一棵樹下發呆,不知想著什麼,她躡手躡腳走到他身後,冷不丁伸出雙手捂住他的眼睛,也不說話,等著那人猜。
李瑁笑道:“在這王府中,唯有養母身份不必對我拘禮,難不成你以為我會傻到猜測是哪個下人?”
玉茗一聽才知道自己做了傻事,哼了一聲,將手鬆了,反駁道:“那可未必,十八郎還有兩個同胞妹妹,難不成她們不會來看你?”
她不過是隨口一說,卻沒想到李瑁聽了,臉上的笑漸漸淡了,回答說:“太華公主身體不好,常年不出宮,連我都很少見到她;至於鹹宜公主,自從她那夫君楊洄當年跟著母妃一起策劃三庶人案,聖人便對他厭棄,連帶著對公主也不喜,將他們貶去了外地。”
玉茗見他情緒突然低了下來,知道自己無心之言又勾起了他的心事,忙笑道:“好了,是我蠢笨,不知道你這些妹妹竟然都不在長安,下次在不與你玩這小孩子把戲了。”
李瑁也不再想那些傷神之事,拉著她的手問道:“今日為何來的如此晚?”
玉茗笑答:“我本以為你會跟那些皇子一般去了宮中,故意來晚了些,還以為要在這等你,沒想到你竟然沒有進宮。”她其實猜到他定是不願進宮的,只是方才繞路去了西市買了一樣玩意這才來晚了些。
李瑁淡淡說:“我在守孝期間,不便進宮,免得沖撞了聖人的喜慶。”其實,他只是不想在那群人中做出那般自欺欺人什麼事也沒發生過的樣子,更不想看到什麼不想見的人。
“今日是人日,我想著十八郎必是沒有準備,於是便替你備了這個。”玉茗說著從懷中掏出一物來。
李瑁接過來一看,原來是個彩勝。習俗在人日這一天,要登高祈福,還要帶人勝,他這幾年歷經兩喪,每日渾渾噩噩,終日閉門不出,竟忘了這回事。
他將那彩勝接了來,有些犯愁:“這本是習俗,可我在孝期中,戴不了這五彩之物,該如何呢?”
玉茗一聽才想到此事,不由怪自己大意,竟然忘了這個,不由怪自己多此一舉,一張小臉便有些鬱悶。
李瑁見了,笑道:“不妨事,不能戴,便藏在身上吧。”他將那彩勝塞入懷中,貼著心口放了,顯然極為珍視。玉茗一見他這般,才轉憂為喜。
李瑁接著說:“既然你送我彩勝,我便也送你一物。”
他起身去了裡間,從抽屜中取出一個木盒拿著走出來,輕輕放在玉茗面前。她見那木盒極為精緻,心中好奇,輕輕開啟來看,卻見裡面是一支上等的翡翠釵。
盡管她曾見過不少類似之物,卻沒有一支比這貴重,單看那玉質細膩,彷彿牛乳一般,彷彿輕輕一碰便要化開,顯然是上品,上面還以東珠鑲嵌,必是價值連城之物。
她一看便喜歡上了此物,只聽李瑁說:“這釵乃是我母妃心愛之物,原本想要在你生辰時送與你,可昨日有內侍來傳旨意,說一眾皇子下個月都要跟著聖人去驪山,你的生辰怕是趕不回來,只好提前送與你。”
“這……未免也太貴重了。”她又驚又喜,卻不敢接這稀罕物。
“在我心中,任何一物都比不得你。”他輕聲說著,伸手取了那釵小心著插入她的發髻。左看右看,笑道:“雖說與你卻是相配,可這一身男裝終是別扭,待下次你換了女裝帶給我看吧。”
她伸手摸著那支釵,心中一甜,低低說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