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茗見哥哥站在門口等他, 便明白跟壽王的事再也瞞不下去了。她慢慢走上前,看著哥哥什麼也沒說。只聽庭之嘆了口氣說:“進府說罷。”
兩人去了後院, 卻未進屋,而是在廊下坐了。沉默許久,庭之才問:“你可知那壽王的情形,定不會給你榮華富貴的,若是惹怒聖人遭罷黜, 甚至未必比得上在韋家?”
“我明白。”
“你又可知, 就算將來能冊封為王妃, 卻要一輩子住在那十六王宅中,一舉一動都有人監視了去稟告聖人,不僅不像在家中那般自在, 甚至連出城都受了限制?”
“我也明白。”
“那你可曾想過, 若是聖人一輩子不給壽王冊妃,你該如何自處?”
玉茗抬頭看著哥哥, 輕聲說:“若是那樣,我便以妾室身份入府去陪他。”
“你……”庭之看她這般決絕, 氣的不知該說她什麼好:“堂堂韋家千金, 卻要去給一失了寵的皇子做妾,就算你不顧韋家顏面, 又要讓父親如何在朝中面對那些大臣?”
他看玉茗臉色一白, 知道自己這話說得重了,可為了妹妹的一生幸福,他強忍著繼續說下去:“父母自小疼你, 不忍你受一點委屈,連婚姻大事都讓你自己挑選,沒有去跟那些世家子弟聯姻,可不代表你便能如此任性,拿自己一生的幸福去賭這必輸之局。”
他頓了一頓,緩和了語氣勸道:“茗兒,哥哥知道你從小便心儀壽王,可是,你在家嬌貴慣了,就算能嫁過去,也受不得那宮禁中的如此約束。就連楊太真那等出身嫁給壽王都受不了,難道你這千金小姐便能忍了?”
玉茗聽他說完,這才慢慢向前靠了靠,拉著哥哥的手說:“茗兒知道哥哥是為了我好,你說的這些我都想過,若世上有千種不該嫁的理由,他便佔了九百九十九條。”
“可是唯有最後那一條,讓我卻無論如何也放不下他。我知道他被聖人所嫌再無前途,甚至有可能循了三庶人的路,不能善終,可越是這般想著,就越是心疼那人。”
“這世上之人皆棄了他,若我也如此,那人便太過可憐。”
庭之沉聲說:“那便是他的命,難不成你是救世的菩薩,要用自己一生去救贖他?”
玉茗苦笑一聲:“我哪裡敢與那菩薩相提並論,況且,我陪著他,也是循了私心,究根到底,不過是無法忘卻那人罷了。”
“當年他娶了楊太真,我本想斷了這念頭,既然無緣,又何必再過糾纏。可後來他屢屢遭難,得知那些訊息,我才發現自己未能忘懷,甚至在得了那婚姻不合的簽文時竟然有了一絲期待。直到楊太真出家,我得了這訊息,竟然心中有一絲竊喜,想的是終於有了機會見那人。”
“可看他後來自暴自棄,才知道這是對他的磨難,也是我自己求來的罪過,看他那番折磨自己,我彷彿一起受罪。也是從那時起,我才明白,這一生都無法放下那人了。”
她輕輕閉上眼睛,彷彿那種切膚之痛又出現在胸口,喃喃說道:“當年推了崔家的婚事,那時我還年幼,也不知自己為何看不上那崔家三郎,如今想來,不是那人不好,而是我的心裡早已有了一人,再裝不進別的男子去。”
“茗兒,這世上男子多了去,你若是想忘了他,哥哥便幫你去尋,一個不成便十個,早晚會遇見比他更好的,天涯何處無芳草,你何必只認準那一人?”庭之拉著她的手說。
“哥哥,已經太晚了。”她睜開雙眼看著他,眼中沒有一絲波瀾:“我心意已決,就算你們都攔著我,也要陪著他。”
庭之見她這般決絕,知道這件事已沒有轉圜餘地,沉默許久,才問道:“那你打算如何跟父親說?”
玉茗想到這事若是被父親知道,必定會大發雷霆,甚至有可能將自己困在府中禁足,她茫然地搖了搖頭,不知該面對這種情形。哥哥說得對,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若是在此事上一意孤行,便是不孝。
“我前些日子曾聽父親說,要給你選一門好親事,卻又擔心那李泌所言是真,怕對你不利,因此長籲短嘆。他怎會想到,這本就是你們說來騙他的。”
她聽了,心中愧疚,想到自己任性,終是害父親和哥哥為自己擔憂。她輕聲說:“我選了這條路,便是對父母的不孝,如今唯有多瞞些時日,待尋了機會再與父親說,還請哥哥不要戳穿此事。”
庭之聽了沒說什麼,只長嘆一口氣,輕輕拍了怕她的肩膀,走出了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