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
千鈞一髮之際,貴公子及時閃身上前,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了大漢的眉心處,令他一副鐵齒鋼牙在距離那潔白玉臂尚有不到半尺之遙時,再也無法寸進絲毫。
其實何通這一口也只是作勢,並沒打算真咬下去,因為他心中比誰都清楚,對方絕不會就這樣讓他輕易得逞。可儘管他早有預料,心中卻還是有些不耐煩了,拖延得越久,就越容易橫生枝節,安爺就在一旁看著,這件事他處理地不能有半點紕漏。
他沒好氣地瞪著那小白臉公子哥,問道:“又怎麼了?”
“何管事莫要著急。”貴公子眯著眼微笑道:“我這妹妹自幼與我親日裡在下以及家父家母都對她極為寵溺,視為金枝玉葉也不為過。莫說是她手上的一塊肉,便是她的一根毛髮,在下也素來視若珍寶。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她畢竟是輸給了你一塊肉,那被你咬去她一塊肉倒也無可厚非。”
說到此處,公子哥頓了頓,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陡然睜大的眼眸深處有一抹寒光乍現,他接著道:“但倘若你這一口下去,讓她流出哪怕一滴血,在下怕也是要和你拼命的!”
何通暴露在那青年凌厲如箭的目光下,一股寒意自他心底升騰而起,不禁往後退了兩步,額頭冷汗涔涔。但他好歹有些斤兩,不至於光被對方的氣勢就嚇破了膽,嘴上依舊強撐著爭辯道:“咬肉卻不流血,這如何能做到?”
“那便要看何管事的本事了。”公子哥收回懸在空中的手指,臉上也恢復了笑意,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他催促道:“這賭債便在你眼前,何管事若是沒有本事收,在下可就愛莫能助了。”
大漢何通當下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真可謂騎虎難下,無奈的他只得向一旁坐鎮的安爺投去求助的目光。先前大漢一時不慎,中了那少女的攝魂咒術,若不是人群中的安爺一掌將自己拍醒,恐怕當時便已讓對方溜了。
白衣儒雅的年青人緩緩站起身來,撐開手中摺扇遮在胸前,走到何通跟前輕斥了一聲“退下。”
大漢立即如釋重負,面上沒有一絲尷尬神色,他轉身對著一直圍聚著湊熱鬧的眾賭客們嚷嚷道:“都散了,散了,看啥看?不玩的都給老子滾出去!”
圍觀人群這才不情不願地散開,回到各自的賭桌重新吆喝起來,這片海面上的獨有旋律才終於重新被奏響。
與貴公子年紀相仿的白衣文士微微一笑,衝那對現認的便宜兄妹略一俯首,賠禮道:“在下安然,乃是這艘殷滿號的總管,方才手下人對兩位貴客多有得罪,還望見諒,不知兩位尊姓大名?”
貴公子客氣地還了一禮,道:“哪裡,安總管客氣了,該是在下兄妹多有冒犯才是。至於姓名,本就是江湖過客,不提也罷,既然此間事已了,我們兄妹便不多打擾了,告辭。”
“請慢。”自稱安然的白衣文士開口挽留道:“這位兄臺既然進了賭場,不知可否賞臉跟在下賭上一局?”
貴公子無意多生是非,正欲婉言謝絕,卻聽那安然話鋒一轉,輕搖摺扇自顧自道:“在下不才,數年前在西關一代遊歷之時,曾習得一種喚作凝血訣的雞肋咒術。此咒能短時間內凝結人體內部流動的血液,本意是作用於止血救命或是延緩敵人速度,但因為效果太弱,既不能救得致命傷,也無法對敵人構成多大阻礙,因此淪為雞肋咒術。但若是想要咬肉而不流血,利用這凝血訣卻是恰到好處。”
貴公子安靜地聽完他這一番話,臉上並沒有多少波動,他笑著道:“那看來在下是非賭不可了,只是不知安總管想要在下以何物為賭注?”
安然神色從容,舉手投足間皆透著一股儒雅之風,他輕輕搖首道:“閣下誤會了,在下只是想高攀閣下,與閣下交個朋友罷了,談不上什麼賭注。這樣吧,無論輸贏,方才令妹所欠的債都一筆購銷,另外這船上之物,也任君索取。但倘若在下僥倖勝出,只望閣下留下姓名便可。”
見貴公子點頭應了賭局,少女心中不免有些好笑,心想這兩人可真奇怪,一個繞這麼一大圈立下賭約居然只為了問名字,另一個明明只要說出姓名就能免去麻煩卻偏偏要藏著掖著,不就是個名字而已嘛,犯得著這麼大費周章?
不過奇怪歸奇怪,一切事情卻是因她而起,她自然無法抽身事外。
兩男一女離開了賭場大堂,在安然的帶領下來到一間雅室。室內空間不大,但陳設相當雅緻,是這位白衣總管的辦公之處。兩旁的書架上擺滿了書籍,其中有不少貌似是跟星象學有關,室中還擺有一張桌案,早有人依照吩咐取來了一隻鐵盅和三粒骰子,就擱置在桌案上。
“有勞姑娘代為搖盅,適時停下即可。”安然彬彬有禮,摺扇指著桌上的盅盒對析欒如是說道。
少女有些不情願地挪到了桌前,她先是拿起骰子一一檢查了一番,待確認沒有被做什麼手腳之後,望了貴公子一眼,隨後搖響了鐵盅。她只搖了一小會便停下,將鐵盅坎在盅盤裡,點數是一二三六點小,她的感知探查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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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安然客氣地拱手道:“閣下是客,就請閣下先猜吧。”
貴公子也不客氣,張口便道:“二三六十一點大。”
少女不由暗暗吃驚,倒並不是因為貴公子回答的點數有誤,而是在他回答的一瞬間,她散發出的感知竟然完全探查不到盅盒內三粒骰子的存在了。那感覺就像是有一重濃稠的黑影將骰子整個包裹了起來,讓人根本無從窺探點數。
她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兩人,立即便明白了這是貴公子的手段,因為他正抱著雙手一臉的輕鬆平常,而反觀安然的面色卻有些難看,甚至將雙手悄悄背到了身後。
眨眼間的工夫,安然的臉色已由白皙轉為漲紅,顯然是在盅盒之內不斷施法的緣故。他數次動用手段試圖衝破那團黑影的阻隔,但卻毫無效果,漸漸的,他的額頭開始滲出汗珠。
少女知道勝負已分,心中一喜,道了句“那安總管便是猜小咯?”說罷,伸手便去開盅。
安然已經沒有餘力阻止她了,結果可想而知,二三六十一點大,他毫無懸念的輸了這一賭局。
“閣下贏了。按照賭約,之前的債務一筆勾銷,這船上一應之物,也任君取擷。”
安然的臉色很快恢復了平常,語氣中並未有多少沮喪,反而會心地笑了笑。他在意的並非輸贏或是賭注,因為他的目的已經達到,眼前這位俊逸貴公子的身份,他已經瞭然於胸。
貴公子則字字恭謙道:“是在下僥倖而已,我兄妹此番已多有衝撞,安敢妄談索取,只求安總管與何管事能不計前嫌便好。”
安然也不輸風度,客套著道:“哪裡,貴客駕臨,是安某招待不周才對,還望兩位千萬海涵。祝願兩位此番東島之行萬事順心。”
“多謝安總管吉言,在下兄妹二人已經打攪多時,這便告辭。”
“請。”
安然未加阻攔,大大方方地用摺扇做出一個請的姿勢,目送著二人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