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
東島與中原雖只有一水之隔,但若是坐船橫渡兩地,沒有三天水路是到不了的,外加這片水域風浪難測,因此,一般私人擺渡船是絕少有願意橫渡兩地的。
是故,這片水面上的來往船隻大多是由兩地巨賈出資建造的巨型客船,不僅可載客輸貨,甚至還在船上坐起了生意,逐漸衍生了酒館、賭場、甚至是妓坊這類行當。這一切雖說都是商人累積資本的手段,但也著實讓這空曠海面上的三天旅程變得不再枯燥和難熬。
這艘“殷滿”號便是中原乃至整個北穹境都首屈一指的大富商殷家出資所造,當年製造出第一艘超大型客船的便是殷家,首個想出在船上開設酒館、賭場、妓坊的也是殷家。不得不說,殷家作為累世經商的商界巨擘,無論其目光的前瞻性,抑或是其經營策略的創造性,都委實讓人折服。
這次的“殷滿”號同樣大獲豐收,滿載著各種貨物及數百乘客,自中原南海碼頭出發,向著東島破浪而去。
時值晌午,船上最熱鬧的還要屬賭場,搖盅聲、擲骰聲、贏錢者興奮嚷嚷聲、輸錢者搖頭嘆氣聲,各色聲音和這水面風浪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海面上獨有的一道旋律。
當然這種旋律也有被打斷的時候,比如遇到巨浪後船身搖晃的時候,這旋律便會停頓上片刻,但片刻之後待船身恢復平穩,旋律便又會銜接上。又比如有人搗亂,那這旋律便會停上好一陣子了。
而眼下,這旋律已然停止,可船身卻依舊平穩。
“你出老千!”
是來自賭場的一聲暴喝打斷了旋律。
賭場內所有人都停下手上的賭局,朝著聲音來源張望過去,只見一名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漢單手提著一名纖瘦少年的兩條胳膊,幾乎要將少年那副瘦小身板給拽得雙足離地,不得不踮著腳尖方能堪堪站立。
“放開我!”
衣著寒酸破敗的少年,不斷扭動著被大漢一隻手掌就給鉗制住的兩條胳膊,憋得滿面通紅,似乎用盡了全身力氣,好不容易掙脫之後,他喘了幾口粗氣,下意識扶了扶頭頂的破布帽,昂首迎著大漢兇狠的目光,沉著嗓子辯道:“搖盅的是你們的人,開盅的也是你們的人,我從頭到尾雙手壓根沒碰過賭桌,你憑什麼說我出老千?”
大漢聞言一聲冷哼,斜著嘴角朝賭場入口處一指,冷笑道:“那牌子上的字你可識得?莫要以為有些小手段,就能隨處撒野,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場子!”
入口處立有一塊醒目的朱漆木牌,上書約摸著一字能有半斤重的兩個墨黑大字——“禁術”。這裡所謂的禁術,自然不是指某種被禁止使用的秘術,而是指在賭桌上,禁止使用術法出千的意思。
少年對此卻是不屑一顧,非但沒有要承認的意思,反而甚是跋扈,衝那體形足足是他三倍的大漢腳下輕輕呸了一口,嘲諷道:“我還真不清楚這是哪家的場子,養的竟是些亂咬人的瘋狗!”
若是按照市巾街頭的通俗展開,接下來,那位滿臉橫肉的大漢就要暴跳如雷,然後一拳砸過去,將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給揍得七葷八素。
可奇怪的是,在纖瘦少年那般譏諷羞辱之下,身材魁梧的大漢居然並未動怒,反而滿不在乎地嘿嘿一聲賤笑,冷靜地道:“看來,你是不服氣呢,這樣吧,既然這裡是賭場,那我們就按賭場的規矩賭上一局,你看如何?”
少年不卑不亢,朗聲應道:“只要賭注合適,賭上一局又有何妨?”
大漢見他應戰,臉上笑意更盛,搓著一對寬厚手掌,用下巴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張賭桌,緩緩道:“如果我輸了,先前出千之事便算是我何通看走了眼,到時候我跪在地上叫你一聲爺爺給你賠罪,這張賭桌上的莊家銀兩,你能拿走多少便拿多少。”
少年瞥了一眼方才那賭桌,莊家跟前的那堆銀兩不說一千至少也有八百兩,想不到眼前這名貌似只是一個賭場打手的大塊頭,在這賭場內竟然會有這麼大的許可權,還是說他有穩勝不賠的把握不成?
“不過若是你輸了的話,你也不必太擔心。”自稱何通的大漢頓了頓,收起先前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猛然瞪大眼睛惡狠狠地盯住少年,舔著嘴唇他砸吧道:“只要讓我咬下你一塊肉就可以了。”
此時的賭場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圍成了一個人圈,將大漢何通和纖瘦少年圍在了中間,大漢話音剛落,便引得在場眾人一陣譁然。那少年方才不過隨口奚落大漢的一句話,此刻居然成了大漢提出的賭注。
少年的表情並沒有多大波動,但心裡已經開始打起退堂鼓來,只是年輕人大多是薄面皮,事已至此,他此刻若是有半點服軟,豈不是要被全船的人整整恥笑上三天?
很快,有人搬上來一張賭桌,上面放了三個鐵盅,裡面各有三粒骰子,規矩非常簡單,比猜大小,三局兩勝。一方搖盅,另一方叫停,由叫停者先猜大小。叫停者猜大,搖盅者便是猜小,反之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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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隨便從賭場內找了一人來拋銀幣,正面代表何通搖盅,反面代表少年搖盅。一切就緒,第一局是少年搖盅,何通叫停。
少年拿起空盅搖晃起來,伴隨幾個利落的抖動,將三粒並排擺放的骰子從桌面一一鏟入盅內之後,開始了一連串劈里啪啦的搖盅,片刻後何通叫停,少年手上動作應聲而止,將鐵盅重重地坎放在盅盤上。
“二三六十一點大。”
何通得意地笑了笑,示意拋銀幣的那人上前開盅,果然是二三六十一點大。何通臉上的笑容更加得意了,他不僅猜對了大小,甚至連每顆骰子的點數都絲毫無差。
第二局輪到何通搖盅,少年叫停。值得一提的是,那少年似是有意遲遲不叫停,刻意讓那大漢不停地搖晃著鐵盅,這不免又惹得周圍人群一陣擔心,生怕那大漢不夠耐心就要掀桌子開打。
“停!”
聽到少年終於遲遲開了口,大漢何通雖沒發作,卻也沒好氣地瞪著他,少年卻不以為意,緩緩報出點數。
“二三六十一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