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韓棄語畢,不待那灰髮老翁反應,提魚的手臂猛然一甩,竟出人意料地將那條銀魚從這茶樓二層的視窗朝著大街上給丟了出去。
說時遲那時快,灰髮老翁雖未想到這不過幾歲的孩童會有如此一手,可這位一舉一動一直都是慢慢悠悠的老人,當下身形竟然瞬間電起,身體緊跟著那條銀魚躍出視窗,手中禪杖橫持,掛住窗外欄杆,而後稍一借力,又從視窗飛身返回二樓,整個動作一氣呵成,而他手中已然提著那條銀魚。
“哈哈,如此鮮嫩名貴的食材,怎可就此浪費?小公子……”
灰髮老翁的話說了一半便戛然而止,臉上的表情也不覺有些暗暗發怔,只見他掃視茶樓一圈,哪裡還有那對母子的影子?而大街上人山人海,又哪裡尋得到二人去處?
小韓棄拉著母親在大街上一路穿梭,藉著人流的掩護徑直竄出了碼頭,可他們並不敢完全鬆懈,一直跑到隔壁一座不起眼的小鎮,尋了一家落腳客棧,入住之後將房門關緊,母子二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小韓棄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全身上下像是在水中浸泡過一般,他三兩下扒掉溼透的衣服扔在地上,拿起桌上的水壺便往嘴裡猛灌,而反觀析欒則是一副輕鬆如常的樣子。
“呼……呼……可累死我了,又熱又渴,呼……”
小韓棄癱坐在椅子上,等他好不容易喘勻了氣,析欒已經收拾好他的髒衣服,並且讓客棧夥計打來一盆熱水,叮囑他道:“快用熱水擦擦,換上乾淨衣服,小心著涼。”
小韓棄聽話地依言照做,等他換好衣服後,回想起先前茶樓裡的一幕,又一次的憑藉自己的機靈順利脫身,他不禁有些得意,劫後餘生般笑著問孃親道:“孃親,你認識剛剛茶樓裡那個老頭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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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認識。”析欒搖頭,欣慰地看著兒子道:“我原以為我們母子已經足夠小心,沒想到隨口一句話都能惹來禍事,當真是片刻大意不得。幸虧棄兒機警,及時擺脫了那人,否則定然少不了一番麻煩。”
她伸出一隻羊脂玉手,愛憐地撓著棄兒的小腦袋瓜,眼中滿是春陽融雪般的慈愛溫柔。
得到母親的誇讚,小韓棄如同吃了蜜一般開心,不過想起他當時將魚扔出茶樓後,那名灰髮老翁一連串的利灑動作,他好奇地問道:“那老頭本事可真不賴,躥地比我全力扔出去的魚還快!孃親,莫非那也是術術麼?不太像啊。”
析欒微笑著解釋道:“那並非術術,而是武術中的身法。所謂術法,其實區分為詭術、術術、武術和咒術這四種。詭術顧名思義,乃專司詭譎巧變之術,妙用無窮,唯一的短板是缺乏實際戰力;術術講究以自身氣御天地萬法,透過口訣與手印的搭配來引導體內靈力,從而達到直接施放法術的效果,側重內外兼修;武術則注重錘鍊肉身,橫煉一副鋼筋鐵骨,通常輔以刃術修行,可謂戰力卓絕;而至於咒術,你應當見識過了,效果與術術有些類似,但咒術並非直接以氣御法,而是需要藉助事先就灌注好靈力的咒印,透過激發咒印方能達到施法的效果。”
孃親難得給他講解有關術法方面的知識,小韓棄頓時聽得兩眼放光,興致大起,他問道:“那這四種術法,到底哪個最厲害?”
析欒微笑著摸了摸棄兒的小腦瓜,之前因為她心中有所顧忌,不願放任兒子修術,所以儘管遊歷期間,棄兒曾多次問及她有關術法之事,但她多半都是閉口不言,頂多也只是一兩句簡單帶過,像今天這般耐心講解,還真是破天荒頭一次。
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心中的顧忌已經消散,只不過當初在太微山下,棄兒向她保證不去學術術,她何嘗不明白,這是他為了不讓自己傷心所做出的讓步。有道是母子連心,他一個九歲孩子都肯為了自己妥協,而她身為母親,當再次面對兒子的提問時,教她如何忍心繼續敷衍呢?
所以,在來東島的途中,析欒便已經下定決心,只要兒子能信守他不修術術的承諾,作為補償,棄兒想做任何事,她都會不遺餘力地給與支援。
因此,她認真地回答道:“其實最厲害的並非術法,而是人心。但若非要排個高下,我只能告訴你北穹境對這四種術法的排名是詭、術、武、咒,可這也並非是參考四種術法的威力來定論的。”
小韓棄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接著問道:“孃親以前既然來過東島,那您知不知道這島上哪個門派的武術最厲害?”
析欒不假思索地答道:“關西伊賀,關東柳生,這兩家都是東島上成名已久的武術世家,至於哪家的武術更厲害我就談不上了,只知道這兩家乃是世交,數百年來兩家名聲在東島上也一直是並駕齊驅,並未出現過一家凌駕於另一家之上的情形。此外還有一家關中諸羽,百年前曾經輝煌過一時,不知為何很快又落沒了,只是聽說最近這幾年,似乎風頭又盛了些,隱隱有直追兩大世家之後的勢頭。”
小韓棄早就打定主意要修習武術,既然要學,那自然要找一家最厲害的學。他想了想,與孃親商量道:“那我們現在應該離關西最近,不如我們先去伊賀家碰碰運氣?”
析欒聞言面上露出了一絲難色,欲言又止,她思量了片刻,最後坦白道:“這恐怕行不通。我與你父親十幾年前在東島時,曾和伊賀家現任家主有些過節,莫說是讓你上門拜師,便是我們母子踏入伊賀家勢力範圍內,一旦被他們知曉,想必都少不了要有麻煩。”
小韓棄聞言也沒有細問,而是立即便拍板決定道:“沒事,那我們就去關東柳生家。”
析欒好奇地問道:“為什麼不先去離這裡更近些的諸羽家呢?”
棄兒一本正經地思量著道:“諸羽家或許也不差,可畢竟是後起之秀,就武術而言,比起成名已久的武術世家多少應該有些差距。況且當初在太微山下出手救了我們母子的那兩位恩人,聽鴉老喚其中那名健壯大叔好像就叫柳生什麼的,應該就是關東柳生家的人,等我拜入柳生家後也好有機會報答一二。”
析欒聞言並無異議,道:“如此也好,不過我好像記得柳生家不收七歲以上的新徒弟,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孃親在柳生家有一位故人,當年與你父親也算是生死之交,若是拜託於他,想必讓你進門學藝絕非什麼難事。只是關東柳生家距此八百里有餘,怕是又少不了要有一番車馬折騰。”
析欒畢竟是女子,連日舟車雖談不上勞累,卻終歸舒服不到哪裡去。
小韓棄卻提議道:“孃親,這次我們不坐馬車,我們跑著去關東!”
析欒聽到這話有些意外,她自己倒是妹什麼,因為有些許術法傍身的緣故,與其乘坐馬車一路顛簸,她更傾向於逍遙自在的御法疾行,只是她自身道行並不高明,要帶著一個完全不會法術的棄兒卻頗為勉強。
“孃親也不想受車馬顛簸之苦了吧。”棄兒懂事地道:“反正遲早要學武術,孃親先前不是說學武術就是要練就一副鋼筋鐵骨麼,那我就從這趕路開始練起。八百里路,我們日行八十里的話,十日左右便可到達。”
他說這話時雖然滿眼含笑,但語氣卻一丁點也不像是在開玩笑。
析欒不覺有些欣慰,但更多的卻是心疼。
日行八十里,對懂得御法疾行的她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麼,身無道行的尋常成人或許也能辦到,只是不會太過輕鬆,但若要一連堅持十日如此趕路,只怕腳力出眾的壯漢也會望而生畏,更何況棄兒只是一個九歲的孩童呢?
但既然是兒子的決定,析欒也無意阻撓,只是恍惚間,她驀然想起了當初在太微山望海崖上,夫君韓英臨別之前所取名的那個“爭”字,而在五烈殉的結果傳來後,她便毅然決定替他改成了“棄”字。
只是如今看來,她這一番苦心,或許終究只會是一場徒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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