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為何事
“小姐，您該喝藥了。”紅姜輕手輕腳倒了藥汁端在手裡走到床帳邊，“您別想著裝睡啊，這開藥的大夫可是說過，這藥越煮越苦，您再耽誤一會兒我就得再去熬一次。”
帳子裡沒人說話，只隱約能看出躺在床上的輪廓。
“小姐，您喝了再睡吧，要不老夫人又要怪我們照顧您不盡心了。”紅姜軟和了些，低聲勸著，但帳中人還是無動於衷。
“您這樣，我就直接掀簾子了啊。”
紅姜預告了一句，一把掀起簾子，眼看著床上的人翻過身來，笑眯眯的沖她打招呼：“紅姜姐姐。”
“綠樹！小姐呢？”
紅姜在院子裡倉惶尋人的時候，被尋的人已經翻過院牆離開方府後街了。
有了之前夜晚出行的經歷，景緻這回出門可謂一路通暢，她避過城中主路，揣著一張都城地圖只從民房前的道路通行，除了打更人的吆喝聲，沒有任何人發現這個在夜晚行走的女孩。
景緻率先尋到了橋頭，夜裡鋪子都大門緊閉，她藉著手裡那隻麻雀燈籠的光一個個牌匾看去，看過十幾個，終於找到了這段目的地——喬家肉鋪。
方景緻確認過身後無人，掀開鬥篷上的兜帽，上前輕輕叩門：“喬大，喬大哥。”
屋內很快傳來動靜，男人拖著鞋子走到門邊，甕聲甕氣的聲音傳出：“誰？”
“我，方景緻。”景緻自報家門，面前的門裡傳來一陣開鎖聲，男人很快露出臉來，正是那日上府送信的喬大。
“方小姐，您來了。”喬大舉起手裡的油燈看清了她的模樣，立馬往景緻身後看了看，“那小菜農來找的時候，我還生怕是有人故意拿我玩笑，沒想到還真是您來了。”
喬大確定過她身後沒有第二個人，這才吹滅了油燈，抹黑從油燈底座摸出一張油紙遞給景緻：“您讓我打聽的東西都在上頭，穿過橋您按著上面走就是了。”
“多謝。”景緻接過油紙，重新帶上兜帽，時間緊迫，她不能耽誤一分。
“等等。”轉身要走前，喬大開口止住她的動作，他動作麻利，從門邊的鬥櫥裡找出一根蠟燭，行雲流水的替景緻換下了燈籠裡即將燃盡的蠟燭，重新點亮，“如今世道亂，晚上沒人點燈。天黑，您路上當心。”
方景緻深深看了他一眼——這個來自原本小說世界的屠夫，若不是因為來自同個世界的喬二成為了他的弟弟，是不會有人想要記住他的模樣的。
一個屠夫的模樣。
“我保證，”景緻看著喬大格外認真的幫她重新點亮蠟燭，聲音很小，卻格外堅定，“戰爭很快會結束的。您再堅持一下。”
喬大一怔，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說，和許久之前在方府大廳裡說過的話一樣。
彼時的喬大隻當她是個小姑娘，說些寬慰人心的話罷了，然而如今他已經安然度過了疫病，戰場上的勝利更是在都城裡傳的家家戶戶人盡皆知，似乎景緻口中的話總能成真，這次，也不例外。
所以他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些笑來：“小姐，我信您。”
景緻這次真的沒再停留，喬大看著她出了喬家肉鋪的大門，重新鎖好了門，轉身回房之前，“啪嗒”一聲，倒像是有東西落進了他的院子裡。
喬大回身去看，藉著月光看清地上那個鼓囊囊的荷包，他上前撿起時便菜猜到了裡面的東西，開啟一看，果然——正是一包銀子。
“這方小姐。”喬大一嘖嘴，便開門要去追，但等開了門卻已經看不見人影。
“這方小姐。”銀亮亮的銀子在月光下晃著，像是景緻做出承諾時的眼睛。
這廂，景緻正按著喬大準備的地圖按部就班走去，他圖紙畫的清晰，什麼時候該轉彎，什麼時候該直走，每個地方都標上了標誌物方便參考。
景緻覺得自己走了一個小時才堪堪看見那間宅子，但實際，只不過過去了十幾分鐘。
她站在門口，同在喬家肉鋪門口一樣敲門，只是這次未曾摘下兜帽。
門內有小廝應聲，半晌才來人開門，卻小氣的只把門開啟一道窄小的縫隙打量著站在門外的景緻：“您找誰？”
“勞煩您通傳周大人，說我姓方。”方景緻低著頭，大半張臉都藏在兜帽裡，聲音刻意壓低，“我有要事要和大人商量。”
不曾想那小廝卻是個看人下菜碟的，略略掃了一遍景緻的衣著，見她身後沒有人跟著，只冷哼一聲：“我家大人便是你想見就能見的？這大晚上的我家大人早就歇下了，有什麼事明天再來吧。”
他揮著手，趕蒼蠅似的，回手便把那一小道門縫關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