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晏看了她一眼,“只要你不做出格的事,即便是戲言也都可以滿足你,侯府的中饋雖不能交予你,但除了規定的月例外,其他花銷只要合理,你都可以從賬房自由支取。”
這是在談薪資待遇?秦知宜抿著唇防止喜悅的情緒洩露。果然不能片面的定義一個人,再可惡的人也有一些可取之處不是?比如謝晏,雖然別的不行,但很大方。
謝晏看著她支稜起的耳朵,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山野間的貍奴,警惕又狡猾。
“我平日較忙,沒有時間和精力關注你的事情,比如今日這樣非必要出席的場合,我可能沒辦法幫你撐面子。能接受嗎?”
怎麼不能,非常能,秦知宜深吸一口氣,面上卻依舊做出一副“身不由己”的小可憐模樣,委委屈屈的道,“但憑侯爺安排。”
謝晏垂眸看著她,“用不著勉強,若無法接受的話,現在想退婚還來得及。”
秦知宜輕咳一聲,語氣堅定了許多,“不必,能為侯爺分憂是民女的榮幸,民女雖為商戶女,但也有一顆為國為民的心!”
謝晏不置可否,顯然並不信她的鬼話,“放心,為國分憂的事情不會交給你。”
秦知宜臉上的笑容頓時真切了不少,“那侯爺有什麼事,盡管吩咐。”
謝晏道,“是有些事要問你。”說罷抬腳往梧桐苑的方向走。
秦知宜沒急著跟上,而是看向跪在地上的嬤嬤無奈的道,“嬤嬤一直只是個二等是不是因為老眼昏花啊,侯爺都敢罵?侯爺不喜我,我也沒辦法為嬤嬤求情,嬤嬤就在這兒跪到侯爺消氣吧。”
嬤嬤聞言不由抬起頭,大概謝晏已經走遠,她的膽子又回來了一點,“大姑娘這是在蓄意報複老奴嗎?謝大夫人還等著老奴叫您過去呢。”
秦知宜嗤笑一聲,謝大夫人會想見她才怪,按照規矩,提親時男女雙方根本不用出面,單獨見禮那是表示重視,秦知宜可不覺得謝府會重視她,不然也不會隨便請個官媒上門提親,明顯就是走個過場而已。
八成是沈氏這個假冒偽劣品碰上了真正書香門第出身的官宦夫人相形見絀,頂不住壓力,才想叫秦知宜過去,既能轉移壓力,還能看她出醜,傻子才去。
她對嬤嬤笑道,“謝大夫人那裡,侯爺一會兒替我解釋就行,但嬤嬤你冒犯侯爺的事情,不知道太太會怎麼發落。”
嬤嬤頓時白了臉,她之所以敢嘲諷秦知宜也是因為今日謝府的敷衍,雖說大姑娘嫁的門第更高,但侯府卻不會替她出頭,一個空有名頭的侯夫人當然比不上握有實權的忠勇伯府六太太,卻怎麼也沒想到鎮北侯竟然來了!
嬤嬤絞盡腦汁,“侯爺看著呢,大姑娘不怕侯爺覺得您心胸狹窄……”
“少道德綁架我,”秦知宜道,“你冒犯侯爺,我卻跟他唱反調要放了你,你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覺得侯爺比不上你一個嬤嬤重要!”
嬤嬤終於意識到在秦知宜這裡討不了好,趕緊趴下認錯,“老奴知錯,求姑娘饒命。”
秦知宜轉身離開,“知錯就受罰,乖乖跪著吧。”
前頭耳聰目明的小六嘖嘖道,“她還適應的挺快,這就狐假虎威上了。”又反應過來,“她剛剛的可憐是裝的吧,我們是不是被騙了?”
謝晏糾正,“是你。”
小六還要再說話,抬眼卻脫口道,“好熱鬧。”
身後雲苓還以為院子裡有人,急忙上前,“誰來了?什麼熱鬧?”
被這麼一問,小六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院子裡並沒有人,但卻一點都不冷清。
看的出來,秦知宜在秦家地位不低,梧桐苑佔地不輸家主的院子,三面圍牆都爬滿了各色鮮花,有名貴品種,也有野外叫不出名字的野花,挨挨擠擠卻又錯落有致的湊在一起,透著勃勃的生機。
院子的西面有一個涼亭,從正房到涼亭搭了一路葡萄架,能看到不少剛剛成果的小葡萄串,讓人不自覺的想到秋天時累累碩果掛一路時會多麼幸福。
東南角是個不大的魚池,魚池邊上有個半人高的流水風車,旁邊推風車的卻不是一般常見的竹製小人,而是一隻胖貓,前爪推著風車,腦袋卻扭頭看向魚池,臉上的饞樣兒畫的惟妙惟肖,促狹的讓人忍不住想笑。
北面的陰涼處則是一小塊藥田,旁邊還有一架別具一格的鞦韆架,像個蛋殼似的,裡面鋪滿了軟墊,還放著幾個軟枕,看著就知道躺上去一定很舒服。
小六想了想道,“你們大姑娘一個人日子也過的很熱鬧。”看來秦大姑娘好享受玩樂這一點倒是名副其實。
謝晏只是掃了一眼,開門見山的對秦知宜道,“我要跟你確認一下牛馬令。”
秦知宜一愣,“牛馬令?”
謝晏道,“牛馬令其實是邊軍押送糧草的令牌,但三年前嵐城之戰有糧草被劫,三枚牛馬令全都不知所蹤。”
秦知宜嚴肅起來,嵐城之戰是大郢朝堂內亂的結果,謝家精兵之所以全軍覆沒,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糧草告罄。當初謝晏歸來上京一片腥風血雨,秦知宜還當他已經查清楚了,沒想到還有後續。
“我需要確認你手中的令牌是不是真的為你母親所有,如果是,你母親是否知道些什麼?有沒有留下什麼線索。”
秦知宜並不含糊,“侯爺稍等。”天興九年春,二月十五,花朝節。
春和景明,杏雨梨雲,絡繹不絕的寶馬香車與行人從皇城北門通行離開,前往郊外鷲峰山。在綠蓋如雲的山腳下,順著兩行蔥翠抽新的銀杏西行,登幾步寬闊平緩的石階,便能看到花神廟交疊的飛簷。
慶朝最熱鬧的節日,當屬花朝、端午、中秋、新年,四大節日。今日踏青遊園,悠閑放鬆,是沉寂了一個冬之後,萬物複蘇的伊始。因此凡是無事的京城人士,今日都會出城來走一走,城內也有各處裝扮慶祝的場所。
因為出城的人太多,道路擁擠,秦知宜她們出門的馬車在路上走走停停。為了打發時間,秦知宜叫了丫鬟陪她和母親打葉子牌。
幾人玩得正開心,車簾外忽然傳來輕輕的,颯的一聲。隨即,內層的帷裳洇開一大團水漬,很快擴散開,並且將布料與花紋染髒。有人潑水潑到秦知宜她們馬車上來了,看秦色,還是茶水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