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實在想不通,也信不過任何人。
最後實在撐不住,他沉入了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夢裡全是夾雜著甘草和血色的魘魔。
橘色落日,無邊的田野,還有金佛嘴角含著詭異的笑,驀然睜眼瞧著蓄力飛踢出去的那一腳。最後時空飛轉,他在沈則和黎霽懷鄙夷的目光下帶上鐐銬,再怎麼哭號也沒人理他,死無全屍。
直到日上三竿夢醒,驚出了一身冷汗。
喜鵲噔噔從院外跑進來:“公子!公子!昨夜城裡出兵剿了一夥賊匪!我剛出府門呢,就見著有官兵領著犯人巡街。”
新知州上任後的第一個大案子,自然要招搖過市。
事發巧合,黎清歡聞言強裝鎮定道:“你可曾瞧見那犯人作何面貌。”
喜鵲天真搖搖頭,犯人多著叻,被官兵用鐵鏈拴成幾列,膀大腰圓,他瞧著這些女人都長一個樣兒。
“只聽說以前她們常在城裡欺女霸男,還經常搶別人生意,可惡得很!”
“讓你打聽的,青雲寺那邊可有什麼動靜?”
喜鵲嚥下一口茶隨,睜大眼睛崇拜道:“說到這,正是那青雲寺!這幫匪徒躲匿官府許久,是青雲寺的僧人舉發的這群歹徒!這不,今日閉寺不接香客呢!公子是怎麼知道這件事情和青雲寺有關聯?!莫非有通天曉地的本領?!”
黎清歡苦笑,若他真有這個能耐,怎麼還會被困在沈則之下翻不得身。
“哦!”喜鵲緊接著道,“對了,我可聽後廚幫忙的李丸兒說了,青雲寺可靈驗著呢,他鄰居家夫郎去求簽沒幾天就懷上了娃娃。”
黎清歡臉紅打趣道:“你這麼小就懂懷娃娃的事兒了?”
喜鵲不滿:“公子,我今年都十二了!”
被喜鵲一打岔,黎清歡原本繃著的臉也笑了出來,這才有了劫後餘生的感覺。
那個女人死了,青雲寺也如廟祝所言並未將他的存在告知官府。
他理不清頭緒,但至少目前看來,他暫時安全了。
可細想,這件事跟他又有什麼關系,他才是無辜被牽連的那個。
那女人死了一了百了,此刻卻要他擔心受怕。
黎清歡抬手摸摸脖子上被刀割出來的細小傷痕,在離開揚州之前,他必然不可能再拋頭露面。
能挨一日是一日,免得再生事端。
其實昨日她除了嚇唬他,也沒做出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黎清歡忽有些心裡空落落的,許是竟還為她的死傷心起來。
雖然傷心了沒兩刻,他轉頭就招呼喜鵲熱火朝天收拾起了行李。
每日過得異常充實,再也沒能想起因他而慘死的亡魂半分。
一直到上京那日,他和黎霽懷、沈則坐在一輛馬車裡。
黎清歡縮在角落裡,盡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路上黎霽懷看書,沈則假寐,黎清歡裝傻發呆,三人難得如此融洽。
車行了沒多久,就停了下來,黎清歡正感到疑惑,忽聽得外面一道渾厚低沉得聲音迎了上來。
“沈君郎,黎公子,早晨好啊,又見面了,蕭某是日思夜想,一日入三秋啊,只恨不能早日同兩位一同上路,好不容易才盼到了今天!”
如此輕浮浪蕩,怕就是那位新晉了皇商的蕭掌櫃。
黎清歡耳朵發癢,只覺得這聲音似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