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垂下眼簾,姿勢端方地跪坐於蒲墊上,暗繡蓮花紋的長袍逶迤堆雪,細長的手放下蓮花抻杆,腔調平緩道:“沒什麼,只是剛得了鳥籠,想著要不要做大些。”
小侯君懶洋洋手肘反撐於地,睨著他,目光遽然一頓。
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他怎麼覺得沈聽肆似乎在蓄發,最初相識時還是佛子模樣,現在頭上似乎生了短短的黑發。
看來這的確是要當俗人了。
小侯君看了眼,轉言隨口問道:“做大些幹嘛,你不是不養鳥嗎?”
沈聽肆烏睫顫了顫,唇邊的笑意淡下幾分,微笑說:“嗯…謹防萬一。”
小侯君輕‘嘶’,抬眼看著籠子暗忖後說:“正巧,我府上有工匠,借給你。”
他一向喜歡稀奇古怪之物,所以府上備有不少能人巧匠,剛好可以借給沈聽肆,也順便可以看看他藏起來的女人。
聽完小侯君說的話,沈聽肆沉思須臾,淺笑搖頭,“多謝侯君美意,不用了。
“行。”小侯君也不勉強。
沈聽肆問:“不知侯君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小侯君搖著扇子說:“還不是陳大人,求你不成,求到我這裡來了。”
君主年事已高,越發昏聵,看誰都像是亂臣賊子,要打壓得權的外姓侯君與大臣,陳大人前幾年不過與拓跋侯君有過幾句話,現在就被君主舊事重提拿來大做文章。
能救他的人朝廷上屈指可數,首當其沖的便是這位沈家主。
陳大人,沈聽肆有些記憶,前不久登門拜訪過。
“此事某可能無法插手。”他遺憾地搖首道。
“我知。”小侯君道:“其實我也不是為他來的,他與我阿姊有舊,我也是隨口幫他提一句,今日我來,是想問問你可知道最近的傳言,說是巖王當年留下了一個孩子?”
這件事如今鬧得沸沸揚揚,在士族權貴中也不是什麼秘密了,都想要這位巖王世子,陳王也不例外。
誠然,陳王的打算尚可,有了此子,能穩定朝心,但到底不是最優的。
陳王現在被君主遣出了秦河,受人監督不好來,所以他是來找沈聽肆商議對策的。
沈聽肆輕推開案上的宣紙,提筆沾墨,輕頷首道:“知道。”
小侯君也不兜圈子,直接問:“你聰明,有沒有什麼好的良策?”
沈聽肆很聰明,從他幫陳王做的那幾件事上便能看出來,滴水不漏,故而陳王總喜歡讓他來向沈聽肆議事。
青年嫻靜地執筆寫著,豔紅的耳墜垂在肩上,肌膚比女人都要白皙幾分,濃顏漂亮得荼蘼。
小侯君見他沒有講話,耐心地等著。
直到他最後一筆寫完,將面前的宣紙反轉至他的面前。
小侯君探頭看去,第一句話便被震驚了,下意識抬眼看向他:“你想這樣做!”
沈聽肆如常般冷靜,甚至唇邊帶著斯文的淺笑,絲毫不覺得這不僅是欺君之罪。
若是被人發現了,恐怕不止沈聽肆,連他與陳王也會受到牽連。
小侯君往日的輕浮散去,眼底多了幾分正經,拿起宣紙將上面的字看完,然後謹慎的將宣紙撕了,丟進爐子裡。
“你說的,我會如實告知給殿下,只是不少人已經去了雁門,你能保證不會被人洩露嗎?”小侯君盯著他。
青年就這般靜靜地看著他,茶褐色眸中帶著淺笑:“不會。”
“好。”小侯君站起身,“那我先將此事帶給殿下,後面具體如何且看殿下的打算,我不能保證最終結果。”
“嗯。”
小侯君深深地看了眼,頭頂懸掛金色鳥籠的青年,撩袍轉身。
沈聽肆望著他遠去的背影,仰頭看著籠子,眼尾瀲灩出笑。
“小嶽。”
小嶽從外面走進來,聽候家主吩咐。
“去……請侯君的工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