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傳來青年溫潤的嗓音:“此次回雁門,你可想好要去什麼地方?”
謝觀憐撩開篾簾往後看那離得越來越遠的迦南寺,心中倒也沒有多少不捨,只是有些惆悵的茫然。
“先回去看看罷。”
兄長已然娶妻,嫂嫂嫌她生得招人,所以才磋磨兄長將她嫁遠點,誰知才一年時間都沒有到,她又要回去了。
回了雁門,她或許會獨自尋一處安身之處。
其實她並不想回雁門,但她除了回雁門好似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
四方皆有亂意,尤其是拓跋侯君所在北邊。
坐在外面的沈月白聞言露了然。
謝府的事他一直都有耳聞,謝家主懼內,所以才會聽信夫人的話,將她遠嫁來丹陽。
沈月白斟酌言辭道:“其實我也無去處,不知可否與觀憐……一起?”
說此話時他面有窘意,但心中明白,若他不表明此次回來是為了什麼,她只會將他放在友人的位置上。
他想要的並非是友人,而是親密的愛人、情人,還想要與她共度餘生。
馬車裡一片闃寂。
沈月白側首盯著晃動的篾簾,金黃的光影隨著馬車晃動透在裡面,依稀可以窺見女人淡紫紗灰綢的襯裙逶迤在腳邊,繡鞋上的珍珠圓潤飽滿的小弧度搖晃。
他靜靜地等著。
隔了許久,裡面的女人輕嘆。
“月白,你應當知曉的,我不打算再嫁,而且我似乎已經沒有愛人的心了,甚至當時與你說過的那些話,也只是……為了誆騙你來緩解我的病。”
她第一將這些話直白地說出來,話裡話外都是為了勸他,婉拒他。
她是那樣的善良的女人,這叫他如何不愛。
沈月白眼中的情意宛如春風,搖頭道:“我知道,我不在乎的。”
這一年多的時間,他早已經想通了,只要能留在她的身邊,那他當替身也無礙。
死人終究沒有辦法與活人爭。
他柔眸含著期待,憧憬地等著她的回應。
而此刻,馬車中的小霧聽見沈月白說出這種話,微微驚訝地睜大了眼,忍不住看向一旁的娘子。
月白郎君一年前質問娘子的話仍還回響在她的耳邊,當時兩人鬧得不歡而散,不過才一年,月白郎君就成這樣了。
看來是愛慘了娘子。
謝觀憐卻長眉微顰,指尖絞著絹帕。
一年前他那般難以接受,現在卻能說出這樣的話,她不知他究竟是怎麼想通的,但她對他現在只有愧疚,除此之外沒有過多的感情。
“觀憐,可以嗎?”
外面的沈月白久久等不到回應,忍不住開口問。
謝觀憐欲意開口,話至唇邊還沒有溢位,馬車便忽然劇烈地晃動。
她慌忙一手掌在馬車壁上,抬眸往外看去,“發生何事了?”
外面被篾簾遮擋,看不見情形,但馬車的晃動卻不是石頭坎坷的弧度。
果然外面傳來沈月白微急的聲音:“觀憐,你在馬車裡好生掌著,馬兒不知為何無端有些失控,我在與車夫一起安撫馬兒。”
馬好端端的怎麼忽然失控?
謝觀憐被顛簸得身子四處晃蕩,還要抱住害怕的小霧,咬著後牙,沒有害怕地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