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動作很自然,他亦自然地抬起手,正欲去拿她遞來的帕子,聞見一股淡淡的梅香,女子在梅林說過的話,突兀地闖進來。
上山看一隻野貓。
他放下抬起的手,含笑睨著她,漆黑的瞳色中暖意不達眼底,語氣卻有幾分令人舒服的歉意:“多謝檀越,寺規僧人不接香客之物。”
“好吧。”謝觀憐也不失落,將帕子收起來。
說什麼有寺規,僧人不收香客,他難道不知道自己不是真的佛子嗎?
況且昨夜給她帕子都沒有問她要。
心中雖是如此腹誹,但謝觀憐沒有說什麼,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後面,看著他在小溪邊舀水洗手。
她好奇地看著這條小溪,不像是天然而成,反倒像是後天挖渠從山上引流下來的。
她耐不住心中好奇,問道:“悟因,這小溪是誰挖的嗎?”
沈聽肆頷首:“嗯。”
謝觀憐又問:“誰挖的,你嗎?”
沈聽肆淡淡地‘嗯’了聲,站起身。
謝觀憐跟著站起來,因蹲得有些發麻,搖晃了幾下,穩定身形後又如同一條小尾巴跟在他的身後。
“你好厲害,竟然挖了一條小溪出來。”
不加掩飾的稱贊,甚至都沒有想過,這條小溪乃一人所挖的可能很小。
女人矯揉造作的聲音嗡嗡的在耳畔,像是一隻煩人的蚊子。
沈聽肆墨眸中劃過微不可見的冷懨,拾步上木階,身後的人也跟著上來。
他的腳步驟然止下。
跟著她的謝觀憐沒有料到他會忽然停下來,險些撞上他的後背,身子下意識往後仰,雙手撐在一旁的欄杆上才穩住身形。
她穩住後又後悔了,剛才應該撞上去。
當謝觀憐心中正悔至極,前面的佛子轉過身,眉宇平淡地凝著她,殷紅的薄唇緩緩吐字:“不知還有何事嗎?”
溫情的神情,平淡的口吻,就差沒將趕人矜持地寫在臉上。
謝觀憐往後退一步,垂頭道:“不是說會幫我嗎?我擔心那人今夜還會來。”
這件事倒是忘記了。
沈聽肆斂目見她分明很失落地垂著頭,卻還在竭力不露出絲毫的委屈,好似迎寒風的消瘦小白花。
他輕嘆,緩和腔調:“是我忘記了,容我去換身衣裳可以嗎?不用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
話音落下,謝觀憐帷帽下的小臉露出慌亂,耳根泛紅地往後倒退幾步。
她下巴恨不得埋在胸口,委屈的聲氣兒也小了:“抱、抱歉,法師請去,我在外面等你。”
沈聽肆乜斜她手足無措的姿態,轉頭繼續往上走去。
待到上面的那扇門闔上,謝觀憐偽裝的羞赧蕩然無存,想起剛才他無奈妥協的語氣,眼眸彎出狡黠的光。
果然男人都再如何,都沒辦法拒絕女子的示弱。
她折身坐回石凳上,等著他出來。
屋內的沈聽肆走進房中,玉面上的溫和淡去,深邃的眉宇分割出晦澀的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