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野猜到自己恐怕成了皇帝的餌,卻沒想到,竟當真有人會來赴約。
裴深笑了笑:“你現在應該已經知道,我姓龐,不姓裴,自然會來殺你,不是嗎?”
他說著,從袖子裡抖出了一把十分熟悉的匕首來。
那是契貞人用來攀山的刀,刀鋒上的寒光印在曹野臉上,他燒得頭腦一片混沌,卻隱約感覺哪裡不對。
如果皇上要抓裴深,難道不該在這地牢附近佈下天羅地網,又怎會讓他就這麼直接走進來?
他一時還沒想清其中關竅,裴深卻已經把玩著匕首向他走過來,淡淡道:“你可比我想的要厲害多了,我佈局了這麼多年,結果一碰上你就功虧一簣,早知我該早點殺了你的。”
不……不對。
曹野皺起眉。
他很清楚,以皇帝性子,在發現他與裴深雙雙叛逃的那一日恐怕就已經開始疑心,而裴深在工部多年,一旦他有問題,當年的天火案恐怕就有貓膩,連聶言都能想到龐家人身上,皇帝又怎會想不到?
正因為知道裴深對他執念深重,皇上才會將他關在這裡做餌。
只是,究竟為何裴深竟能……
看著裴深臉上平靜的笑容,曹野神色一僵,驀然明白過來。
即便他所做對於皇帝而言是一個顯而易見的臺階,但是以皇帝多疑,就算曹野已經賭上全部身家性命,他也未必會完全相信。
就像是當年的阮雲夷,無論怎麼做,皇帝都會猜忌他。
如今,皇帝還並未從曹野口中聽到任何真相,故而他還在懷疑曹野究竟是否和叛軍毫無關系,特意設局,將裴深引過來,與曹野對峙,就為從他口中獲得一個確切答案。
想明白這一切,曹野只覺得渾身血液都涼了下來。
他明明早已知道神啟帝的涼薄,但是隻要一想到他為了今日局面幾乎已經失去了所有,曹野還是難免感到齒冷。
他讓勾娘,小蠟燭,孔雀,火丫,尉風押上性命所做的一切,在皇上看來,竟可能還是一場陰謀?
那做這一切的他算是什麼?
讓他所珍重的一切都為他赴死,只為實現他一人的抱負?
曹野越想越是心如刀割,還未說出話來,裴深卻已經一個箭步上前,惡狠狠掐著他的脖子將他按倒在地。
他冷冷道:“曹野,你可知你爹害的我們家有多慘?我爹明明一心為國,甚至教我寫的第一個字就是忠勇的忠!但是最終,他卻只能在那苦寒之地了此殘生,而我娘在流刑時正懷著我,最後在冰天雪地裡生下了我,還未來及看上一眼就撒手人寰,這些……都是拜你爹所賜!”
“我……”
曹野腦中一團混亂,他沒有想到裴深真的會來,更不知該怎樣面對他,而就在他閉目等死之際,忽然間,他卻聽到裴深用極低的聲音說道:“麒麟和觀音都還活著。”
什麼……
曹野猛地睜開眼,對上裴神那雙熟悉又陌生的眼睛,他在頃刻間就意識到,裴深恐怕並非是為了殺自己而來……
他到底……
裴深沒有給他想清楚的時間,緊跟著便一刀向他紮下來,曹野躲閃不及,給那匕首紮中了肩膀,一剎那,鑽心的疼痛終是讓曹野徹底清醒,而裴深也沒有給他任何緩和的時間,下一刀便來割他脖子,結果,卻被曹野用力地握住了刀刃!
麒麟和觀音都還活著……難道是說,勾娘和小蠟燭都還在?
她們難道也在這裡?
即便曹野還病著,身上沒有一丁點力氣,但裴深的話卻彷彿在須臾間就點燃了他的求生欲,他拼盡全身氣力抓住那刀刃,直到血一滴滴落在他的臉上。
他不能死……
想到勾娘微笑的眼睛,曹野咬緊牙關,用力到渾身都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