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當今首輔被害的訊息傳開時,曹野一行人已然遠離了官道,藏身在一處山洞中。
被尉風救回的暗衛在一日後就死了,他身上刀傷太多,便是孔雀也迴天乏術,而在臨死前,因為孔雀的藥,那人找回些許清醒,也終是能斷斷續續地告訴他們,那一晚在聶言宿下的驛站究竟發生了什麼。
暗衛稱,他趕到驛站時,殺戮便已經發生,院中聶言的人幾乎都給殺了個幹淨,那夥人上樓去抓聶言時,他也跟了上去,結果,便從聶言的桌上找到了那封信。
身為聶言暗衛,他自是沒有丟下主子不管的道理,本想和那些人拼殺到最後一刻,誰料等他再下樓時,聶言卻已經死了。
黑暗裡,他只看清元兇坐在輪椅上,而那一院子的人竟都是啞巴。
之後,他知道要將訊息帶給曹野,拼死逃跑,好不容易才將人甩掉,卻又因為傷重,還沒找到曹野就暈死在了林子裡。
之後的事情,曹野這幾日已然從市井上聽到了傳言。
據說,聶言死得頗慘,被人梟首掛在驛站門口,被發現時七竅流血,身旁還用血字寫著——
不敬觀音者必死,不信神火者必亡。
無論對方是誰,他們都將聶言當做了一封昭告天下的宣戰書,告知當今天子,百姓已對這些日子來官府的胡作非為忍無可忍,今日既能殺他首輔,他日也能叫那龍椅換人來坐。
可想而知,等這個訊息傳進京中,以神啟帝的性子必是龍顏大怒,到時,搜捕觀音血非但不會停下,還會越演越烈。
而各地官員為了交差,也只得將這謀逆的帽子硬是扣在被他們抓來的無辜百姓頭上,說不好還會呈上去什麼離奇的供詞,使得皇上疑心更甚。
如此迴圈往複,只怕,很快民間就要亂成一團了。
事到如今,對方要打的算盤已經明明白白,將那名死去的暗衛葬下後,曹野臉色一直白如金紙,不知為何,已經三日過去,他卻還是沒有告訴其他幾人,那封信上究竟寫了什麼。
一大早,尉風再次出去探聽訊息,回來之後卻是面色鐵青。
聶言被殺的訊息傳得很快,畢竟那夥歹人離開前,還將他從不離身的腰牌掛在一旁,上頭清清楚楚地寫了聶言姓名出身,前來收屍的地方官剛看見屍體便給嚇得一頭栽倒,連夜便寫了請罪書,快馬加鞭地送去了京城。
然而,也不知道流言和快馬,會是哪一個先到京城。
尉風今日想要進城時,城門口已然有官差層層篩查,就算皇上還未下旨,周邊接到訊息的官員也都知道,馬上恐有一場腥風血雨,要是不慎將那夥賊人放進城裡,後果只怕不堪設想。
尉風藝高人膽大,最終還是潛入城中一觀,果不其然,城中亦是人心惶惶,百姓們不敢隨便上街,生怕被當成是那夥人的同夥,但即便如此,官府仍舊在挨家挨戶地排查,而對於那些身負觀音血,已經給剝了一塊皮的百姓更是嚴苛,還不等人將傷養好,便又把人拖去了牢裡審問。
“這些蠢貨……這麼下去,豈不是逼著人反?”
想到不久前在城中看到的慘況,尉風不由痛罵。
他就知道這些官員一個個生怕被連累,於是恨不得在皇上下旨前就將那些所謂身負觀音血之人全部抓進牢裡,大刑伺候,逼他們說出那個幕後主謀。
孔雀也沒想事態竟會在一夜之間變得如此嚴重,震驚道:“聶言離京,竟是給這夥人創造了暗殺當今首輔的機會……難不成,連這個也是算好的嗎?”
按照曹野所說,第二封妖書現世後,聶言恐也成了皇帝的棄子,讓他離京帶回曹野不過是個說辭,實際是要切斷他和京中的聯系,削弱聶言的黨羽,好在未來治他的罪。
只是,恐怕就連當今天子也沒想到,竟有人膽大包天,趁著這個機會,不但敢殺聶言,更敢將他曝屍荒野來和朝廷宣戰。
南天燭眉頭緊皺:“只是,以聶言性子,必不可能如此掉以輕心,先前我們在潭州便已經和他們打過交道,他手下暗衛雖不能稱得上是一頂一的好手,但人數眾多,又怎會……”
這幾日民間流言紛紛,他們也已經聽說了,聶言被殺的驛站裡有百來只他手下暗衛的腰牌,可想而知,來人必是將沿途聶言的手下都殺了個幹淨,這才最後找上了他。
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打算給聶言留任何活路。
這時,一直守在曹野身邊的勾娘看了一眼曹野慘白的側臉,輕聲道:“如果說那些人是啞巴,多半就是先前來找我們麻煩的人……他們中大多武功並不算好,這些人想要將聶言的人一鍋端了,必是用了些我們並不知道的法子……”
“是聶言的手牌。”
她話音剛落,曹野便低聲開口。
這幾日來,他一直沉默寡言,加之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看上去隨時都可能倒下。
曹野道:“只要有聶言的手牌,就能命令他手下暗衛,只是這件事,尋常人是不知道的。”
一時間,眾人目光都落在曹野身上,他卻只是看著洞外,不知何時天已經陰了下來,像是要下一場雨。
“曹大人,你的心脈聽起來……不太好……”
斟酌片刻,火丫謹慎地開口。
雖說從見曹野第一面火丫便已經察覺,他的心脈正在衰弱,但這幾日,曹野的境況明顯在變得更加糟糕。
呼吸不勻,心脈更是亂做一團。
火丫與他同病相憐,又怎會不知曹野如今症狀便是肺火燒心,此疾一旦發作,便是日夜心慌難耐,如同心中燒著一把火……恐怕自他們逃離,曹野便再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