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這一路走來,南天燭已經見過無數利用仙蛻的騙局。
前有長生教用無根肉哄騙信徒吃下人肉,後有太和門為了一己私慾將人命栽給天王膽,所有人在利用仙蛻時都有自己的理由,但是,他們卻不會去想這麼做的後果。
南天燭冷冷道:“楚州百姓本就信蔔,你們為判官舌塑出金身,只會讓他們愈發相信此道,之後即便沒有了天羅門,換了其他旁門左道來,這些人也還是會立刻深陷其中,不是嗎?”
因從小吃不飽穿不暖,南天燭個子瘦小,平日裡看著就像是個孩子,如今難得正色,卻是氣勢驚人。
即便是曹野也沒想到,這話最後竟是南天燭說出來的,不由苦笑:“小蠟燭,你是真的長大了。”
利用判官舌殺人雖是個聰明的法子,但鬼神之說不分彼此,若是無人提點,百姓們既信了判官舌,便會信天羅。
他無奈道:“參與其中的人越多,此事便越不好澄清,畢竟,沒有人會承認自己在那一刻只是純粹出於本心的惡,想要試探另一個人會不會死,一旦問起,為了推卸責任,他們必然會將一切推到鬼神身上,而如此一來豈非惡性迴圈?相信此道之人越多,天羅重來的可能性就越大。”
一語落下,院子裡一片死寂,火丫和尉風沉默著,誰也沒能說出話來。
而過了許久,尉風才看著手中佩劍輕聲道:“其實一開始,我也只是想要完成阮將軍的囑託而已。”
在他們查出天羅死灰複燃的同年,城中神火廟也興建完成,而火丫勸了許久,尉風才終是去神火廟裡祭拜了一次阮雲夷。
在內心深處,尉風甚至不願相信阮雲夷已經死了。
站在神火廟前,尉風不住去想,他出身北境,對那片風雪十分熟悉,如果當日他還守在將軍身邊,是否能在灰鷂嶺為他爭取來一線生機,至少,讓阮家的最後一個兒子活下來。
而對此,神火廟的神像只是沉默著,不會回答他的任何問題。
那一日,尉風在神火廟裡痛哭了一場,給阮雲夷重重磕了頭,隨即,他又想起了將軍對自己的囑託。
他要守好楚州,不再讓這些邪魔外道捲土重來。
恰逢有人在神火廟中祭拜,尉風與火丫站在神像後,聽他絮絮叨叨地向神火將軍懇求能夠降下神罰,讓判官舌判處他家惡鄰有罪,還他一個公道。
一瞬間,尉風腦中便出現了一個念頭。
阮將軍不會死,至少,他要讓阮將軍繼續活著。
“我與火丫商量之後便想出讓判官舌來判死的法子,只是,我們確實都沒有料到,在‘判官舌’現世後,竟會有人膽敢將它說成是天羅的法寶。”
尉風說著神色漸冷,顯然,就連南天燭都無法忍受一些荒唐謠言,身為阮雲夷副將,又親身參與過平亂的尉風自是更加無法容忍。
在聽聞有人傳謠,稱判官舌是天羅法寶的第二日,尉風便去城中尋找這謠言源頭。
他出身江湖又從過軍,不費多少力氣便打聽到,流言最初是從一間酒肆裡傳出的,而追著這條線索,尉風趕到楚州城外時,卻只找到了一具屍體。
那個不久前才在酒肆裡大放厥詞之人竟是已經慘死在了流匪的箭下。
雖說楚州城外盡是高山險峻,時不時便有歹人擄掠,但尉風檢查了此人傷勢之後,又覺得事有蹊蹺。
不知為何,當時那具屍體雖是中箭身亡,但那箭矢尾翼用的卻並非尋常鳥羽,而是鵰翎。
常用弓的人都知道,鵰翎能抗風吹, 而雁毛遇風斜竄,換言之,只有用箭的行家才會以鵰翎做羽。
然而,若只是窩藏在山中的流匪,又怎會有如此好箭?
就更不要說,楚州一帶山多林密,獵人打獵時常用的是短箭,而此人身上插著的,卻是一支長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