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片刻,曹野忽然問:“勾娘你可有聽說過,稜睜鬼?”
“稜睜鬼?”
勾娘從小習武,雖也看了一些詩書,但比起在屋子裡看書,她還是更愛去院子裡練劍。
她無奈道:“知道我不是讀書的料子就別賣弄了,快說。”
曹野笑笑:“我只是忽然想起,小時我曾在我義弟裴深那裡讀到過一本閑書,記錄了前朝楚州一代的祀鬼儀式……非要說的話,阿深可比我要博學,畢竟,我讀書那是因為生病閑得慌,但阿深可是寧可不睡覺也要徹夜讀書,要不,也不會年紀輕輕就把頭發給熬白了。”
直到現在,曹野都還記得,裴深剛來曹家的那會兒,很少說話,除了上國子監,他大多數時候都悶在房裡讀書。
曹野一開始只當他是怕生,還去找過他幾次,結果很快就發現,裴深確實是塊讀書的料子,看東西過目不忘,而且,還異常刻苦好學。
來曹家的前兩年,裴深就將家裡的藏書都讀完了,有一回曹野打趣他一進了書庫就像是耗子掉進糧倉,結果裴深卻說,那是因為他小時候無書可讀,就連識字都是在沙土地上,看著他爹一個字一個字寫下來,硬生生學會的。
說起這些,裴深看上去總有些陰鬱,而曹野也知他出身貧苦,父母早亡,只是因為八字與自己相合才被曹嵩選中,後來便也不再過問了。
曹野道:“那時,我與阿深經常交換書來看,有一回,阿深在國子監沒回來,我便去他房裡,意外發現了一本古書,頗對我的胃口,所以,我至今都記得那書上所記之事。”
傳言,楚地有餓鬼名為稜睜,肚子生得奇大,偏偏嘴又細小如縫,故而只能吃些細小且精貴的肉類,比如,人的心肝。
楚州自古便頗為信巫,早在前朝時便已有人殺人祭鬼,而稜睜鬼因張不開嘴,對入口之物亦十分挑剔,最喜吃讀書人和出家人,楚地有傳言,稱稜睜鬼吃一個讀書人便可抵三個普通人,吃一個出家人則能抵兩個普通人。
“聽起來,這稜睜鬼比五通還該死。”
聽完曹野的話,勾孃的臉色不禁冷了兩分,儼然是對這些鄉野陋習厭惡至極。
她冷冷道:“若真有此鬼膽敢出現在我面前,我定將它碎屍萬段,拿來餵狗。”
顯然,和勾娘這只麒麟相比,尋常煞神都不太夠看。
曹野笑笑:“麒麟骨大人,消消氣,要知這些鬼神之說說來說去,最後也都是人在搗鬼,讀書人和出家人不過是個噱頭,這兩者都要外出趕考和化緣,方便下手,於是,養活了當地殺人剖肝的盜匪……這些人一環扣一環,謀的,都是利。”
勾娘想了想:“這麼說你覺得這些人失蹤和稜睜鬼有關系?”
“現在還不好說,但我有一種預感,楚州的天羅,恐怕早已死灰複燃。”
曹野臉色凝重。
縱使南天燭身為鬼童所經歷的一切已經足夠駭人聽聞,但她所窺見的依然不過是天羅累累罪行中冰山一角。
當年,阮雲夷平亂歸來後,一開始什麼都不肯和他說,後頭抵不過曹野軟磨硬泡,這才終於告訴他一些在楚州的見聞。
阮雲夷曾說,光是在天羅地下找到的人屍就有將近百具,而這些人死相千奇百怪,甚至還有人嘴裡含著自己的眼珠……這些祭品大多都是天羅在外擄掠而來,只是因為有當地的達官貴人出錢祀鬼,便有人要為此白白死去。
更不要說,後頭這些兇徒去了別處,諸如離楚州只有幾日車程的潭州,在那裡,他們甚至還會吃孩子。
若是當年,那些天羅教徒並沒有被斬盡殺絕……
忽然間,曹野深吸一口氣。
“勾娘,你覺得有沒有可能。”
他問:“那些被判官舌判死的人,都是真的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