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便是走水路去楚州,路上仍是要走大半月。
因船上能帶物資有限,行到中途,他們要在荊門縣停歇兩天,補充幹糧的同時,也讓在船上呆了太久的眾人緩上一緩。
曹野體弱,在船上總歸休息不好,剛到縣裡便找了客棧休息了,而勾娘帶著盤纏去買幹糧,只留下孔雀和南天燭閑來無事,在街上閑逛。
連著吃了快十日魚,南天燭再見到熱騰騰的燒餅都彷彿看見親人一般,抱著啃了一路,落了滿身的餅渣。
而一旁的孔雀一臉嫌棄:“你稍微有點吃相行不行,你看人家孩子吃餅都沒弄成這樣。”
“我又沒人教沒人養的,邋遢點怎麼了?”
越是接近楚州,南天燭便越是煩躁,夜裡更是噩夢連綿,一閉眼便是在黑黢黢的房子裡嗅聞肉塊,以至於連著兩日,她清醒時天都還是青的,靠了岸也還是頭痛欲裂,整個人就像是火藥堆,一點就炸。
“總算肯搭理人了?
孔雀不瞎,自是早看出南天燭兩眼烏青,一路上話都很少,於是盤算著要故意招惹她,讓她將憋了一路的火氣發出來。
事到如今,南天燭也懶得再藏,撇撇嘴:“換了你忽然要回到小時候受苦受難的地方,你能心情好?”
“這麼說的話……”
而聽她這麼問,孔雀竟當真想了一下,要是回烏梁去會發生什麼。
只是,很快他就發現,他其實很少想起那個地方,即便過去他在草原上也有過一些美好記憶,看過萬丈星空,滑過草地,騎過馬,但那大多都與母親有關。
若是沒有母親,他對烏梁根本毫無眷戀,甚至連聽聞他的父兄戰死孔雀都沒有掉一滴淚,世子的身份於他而言不過是拖累,他恨不得能將這份血脈從身體裡挖出來……只要能換母親活著。
如此說來,若是南天燭從小也能有一個親人陪伴就好了,這樣至少,她心裡或許會像是自己一樣有個寄託。
孔雀想得出神,最後竟是不小心將心裡話直接說了出來:“可惜我年紀比你小,當弟弟未免太沒面子……”
“什麼?”
南天燭一時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難以置信地瞪圓了一雙眼:“瞎想什麼呢?”
“我……”
孔雀本想解釋,但是,一想到南天燭跳的那場神舞,他心底那種隱隱的感覺便會變得強烈。
南天燭和他,或許真的並非是毫無幹系之人。
猶豫片刻,孔雀問道:“小蠟燭,你還記得,教你跳神舞的聖姑長什麼模樣嗎?”
“聖姑嗎?”
南天燭給問地一愣,但其實,她又何嘗不想多想起一些聖姑的事。
只是,聖姑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離開天羅了,而對聖姑,南天燭的記憶已經十分模糊,記得最清的,就只有聖姑身上淡淡的藥香。
和天羅深處那股始終揮之不去的血腥味截然不同,聖姑身上味道清香好聞,以至於時隔這麼久,當南天燭輕吸鼻子,甚至還能隱約聞到那味道……
隨著腦中紛亂思緒接踵而至,南天燭一時走神,結果踏錯一步,竟是險些一頭撞在孔雀身上,換來孔雀滿臉莫名地看著她:“想找我不痛快也不用走著走著就撞到我身上來吧?”
“我……”
一瞬之間,那味道變得明晰,而南天燭怔怔地抬起頭,終是意識到,那道記憶裡的香氣,其實是孔雀身上的味道。
因常年隨身攜帶藥油,孔雀的衣衫從內而外都浸染著一股清淡的藥香,有時甚至他的指尖和頭發上都有那個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