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燭簡直氣急敗壞,見掙脫不開,一口就咬在孔雀虎口上,咬得很用力,但孔雀還是沒鬆手。
“你憑什麼……”
血的味道最是嗆人,南天燭討厭這氣味,她想到阮將軍,眼睛一花,忍不住又想哭,但就在眼淚滾落臉頰之前,卻有兩顆溫熱水珠搶先一步,落在她手腕上。
“你說我是騙子,那你以為……從小到大我有得選嗎?”
南天燭一抬眼,發覺孔雀雙目通紅,好似忍無可忍,抓著她的手腕青筋暴起:“我生來就是烏梁人!即便他們當我是個累贅,恨不得我死了,我也還是隻能這樣活下去!我生來就做不了巫子,也做不了世子,甚至連我的父親都不肯承認我是一個男子!我也不知自己是誰,能做成什麼,但我只是……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啊!”
說完這些,孔雀早已淚流滿面。
他原先不想說,但一想到南天燭明明和他一樣舉目無親,到頭來卻不懂他的無可奈何,孔雀就忍不住惡狠狠道:“你不是說,你也同樣被人所厭棄,從小沒爹沒娘嗎?那難道你就知道自己是誰,難道……你就有得選嗎!”
“我……”
一時間,南天燭竟給問得僵在原地,甚至連哭都忘了。
她滿腦子只剩下三個字。
沒得選。
她又如何能不明白?
從她記事起便沒爹沒娘,被關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她也從來都沒得選。
而之後,她在外四處碰壁,被人誤會是邪祟,被逼要睡在義莊裡,只能靠著裝神弄鬼才能填飽肚子,既做不成普通人,也做不成惡人。
就如孔雀所說,她其實並不知她是誰,只知這天地廣闊,而她生來便是獨自一人,如同一顆浮萍,只能強撐著往下活。
寥寥幾句,孔雀就像是戳漏了南天燭心裡那張薄薄的紙,積攢許久的辛苦湧了出來,南天燭張了張口,卻發覺自己什麼都說不出,最後只得咬著牙道:“你不要哭了……聲音這麼大,想叫整個客棧都知道你是烏梁人嗎?”
但這一次,卻是換孔雀聽不進她說話了。
孔雀很久沒哭過,眼淚就像是止不住一樣,淌濕了他大半衣衫……多年委屈一直無處發洩,如今便如洩洪一般洶湧而出。
他一邊吸鼻子一邊嘟囔:“你要氣不過,現在就去衙門告發我……”
“閉嘴吧你,連曹野都沒把你交出去,我豈能比他還沒良心?”
孔雀哭得實在太慘,而南天燭看著他,只覺得自己就像是在照一面鏡子,不知不覺中,她竟又跟著落下眼淚,只是,南天燭又哪裡情願讓孔雀發現,當即手忙腳亂地掏出一塊帕子,直接糊在了孔雀臉上,粗暴地揉擦了起來。
“我都說了……你不許再哭了!”
屋內的吵吵嚷嚷傳到了屋外。
“……看來是吵完了。”
隔著一道門,勾娘聽見屋內傳來孔雀吃痛的慘叫,不禁笑道:“早知道哭這麼管用,我剛剛就該想些法子,讓孔雀直接哭的。”
“小孩子鬧鬧脾氣,多半是哭一場就好了。”
曹野靠在門口,神色懨懨地打了個呵欠:“說來也奇怪,我明明也就比小蠟燭要大幾歲,但怎麼感覺好像已經活完了一輩子似的……”
他隨口一說,語意卻是頗為不祥,眼看勾娘立刻便皺起眉頭,曹野心知不妙,慌忙找補:“說起來勾娘,你有沒有覺得,剛剛孔雀說的故事裡,有一件頗為眼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