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李大人已經為官十載,見過的奇案也有不少,但殺仙鬼一案內情之錯綜複雜實在叫人嘆為觀止,光是陳述案情,就花了足有半個時辰,期間人群時而鴉雀無聲,時而竊竊私語,直到最後,當藍子文和林奇的死被雙雙擺上了臺面,堂外才終有人忍不住,大罵一聲“畜生”。
誰都沒想到,這位十年來披著菩薩外皮的太和掌門竟會是那個臭名昭著的“雨燕尾”。
而和他的罪行相比,太和弟子們比武殺人似乎都變得情有可原起來,在堂上一些年紀尚小的弟子被嚇哭後,百姓中立刻便有人心生不忍,出聲求李大人輕判。
還好還好……
而見狀,坐於高堂上的李大人面上雖看不出,心裡卻著實鬆了口氣。
在今日升堂之前,他本還擔心在說出真相後,中州百姓會一時接受不了無憂真人是惡人,更接受不了所謂天王膽是子虛烏有,到時萬一有人要他嚴懲殺死無憂真人的兇手,他便無法和那位巡察使交代。
但如今看來,百姓們比他想的要明事理許多,至少,在知道了無憂真人就是雨燕尾之後,百姓們對他就只剩下了唾棄。
那接下來的事情就要好辦不少了。
李大人清了清嗓子,正要傳本案中的最後一位當事人,結果就在這時,堂外人群中忽有人高喊“讓一讓讓一讓,讓巡察使大人過去”。
眾人望去,只見烏泱泱人群裡鑽出了一個長相極為俊俏的男人,而在他身後,一個小姑娘扶著一位瘦弱的公子,慢慢地走到堂上。
“裴大人!你這是……”
李大人震驚,不過兩日沒見,這位本就弱不禁風的巡察使竟已病成這樣,臉色慘白,走路虛浮,雖還不到季節,但身上卻裹著厚厚的大氅,一張口便先抖出一串讓人心驚的咳嗽來。
“快!快給裴大人加座!”
李大人見狀又哪裡還敢怠慢,趕緊叫人端了把椅子上來,就這樣,曹野坐著緩了一會兒,終是喘勻了氣,虛弱問道:“李大人見諒……我這身子骨著實是不爭氣,昨晚在山上受了點驚,今天就成這樣了。”
“受驚?”
這些年,中州來過不少巡察使,但還從未有一個剛來幾天就要病死在這裡,李大人聽他這麼一說,只覺得自己也要受驚了,趕緊追問:“下官一時不察,竟讓裴大人受驚至此!究竟是發生了何事……”
“我……”
曹野正要回答,但一開口卻又是一陣猛咳,無奈之下,只得由身旁的孔雀代為傳達:“還不是地上躺著的這個兇徒!昨夜裴大人為誘他露出真面目,險些命喪於那太和山上!也多虧了有勾娘相護,這才讓大人逃過一劫。”
“說來我那護衛呢?她為護我,這才不慎傷了人性命……李大人,可否讓我先見見她?”
公堂之上,曹野無法開口直接為勾娘求情,好在,昨夜之事本就模稜兩可,加上這出苦肉計……只要能過百姓這關,勾娘被無罪釋放便是情理之中。
此話一出,李大人立刻便聽出了他言下之意,揚聲道:“來人!傳勾娘!”
還說什麼讓他好好睡覺……昨夜那兩盆冷水下去,別說是好好睡覺了,曹野今早便連下床都困難。
曹野燒得神智不清,本想著這回過後,他一定要好好向勾娘討個說法,結果就在這時,一連串鎖鏈的拖拽聲響起,曹野一抬頭,便看見勾娘手腳都戴著沉重鐐銬,被兩名衙役半拖半拽地拉扯上了公堂,而她背後,觸目驚心的血印已然浸透了衣服,數一數,竟有十幾條之多!
“大姐頭!”
“勾姐姐!”
孔雀和南天燭兩人幾乎同時驚撥出了聲。
曹野想到昨晚勾娘離去前的笑容,腦子裡不禁嗡地一聲,怒極之下竟是拍案而起:“證據尚未查明,誰讓你們對她用刑的!”
一時間,堂下跟著議論紛紛,而曹野本就在病中,這一下急火攻心,幾乎在站起來的一瞬就眼前一黑,而只聽一聲鎖鏈清脆作響,勾娘彷彿沒受傷一般,眨眼間就到了他面前一把將他托住。
“別擔心,不太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