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怎會這樣!”
那班頭難以置信地沖上前來,再也想不到一夜之間,人竟會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就這樣死了。
勾娘見狀,二話不說便撕開那教主的衣服,只見他青白的面板上沒有絲毫血跡和瘀青,意味著,他恐怕並非是死於外傷。
“是中毒。”
曹野用帕子捏開了老人嘴巴,肉眼可見,口唇發紫,瞳孔散大,是典型的中毒表現。
眼看曹野面色不虞,那班頭當即跪下:“大人明鑒!昨日此人被抓進來之後,就再沒有人進過這間牢房了!”
“確實,像是自己服毒。”
勾娘用棒槌翻過老人手掌,發現他指甲裡還有些微黃白色粉末,曹野見狀,立刻讓班頭出去將孔雀和南天燭叫了進來。
可想而知,當孔雀發現昨晚他們好不容易抓回來的人死了,秀麗的臉上寫滿了震驚:“昨晚上還活蹦亂跳追著我打,這就死了?”
曹野嘆了口氣:“進來便是要讓你看看,他中的是什麼毒?”
他將粘著黃白粉末的帕子遞給兩人,南天燭下意識要聞,孔雀趕緊一把捏住她小巧的鼻子,沒好氣道:“說你是狗你還真是狗了?這是毒藥你還聞?”
他說著,將那粉末用水化開,在囚室裡捉了一隻耗子喂下去,不多時,耗子便開始用頭撞牆,很快便徹底沒了聲息。
“並非尋常毒藥,至少不是砒霜之類。”
孔雀眉頭緊皺:“具體是什麼我還得研究一下,不過……”
“不過什麼……就是那個瓦罐裡的東西!”
他話沒說完,被他捏住鼻子的南天燭忽然嚷嚷起來:“我一進來就聞出來了,就是那個味道,但是要濃很多,都嗆我鼻子了!”
“什麼?”
曹野一驚,後知後覺,剛剛那老鼠在死前也用頭一直撞牆,不正與那些對肉仙成癮之人一模一樣?
勾娘皺眉:“這麼說,那東西服用少量會成癮,大量則會中毒?”
如此一來,這老頭自己服毒便是板上釘釘,曹野還不死心,想要從牢中找出幾個教主親信,結果,不查不知道,一查才發現,牢裡昨晚服毒自盡的竟有七人,其中,就有先前曾被勾娘放倒的兩個護院。
不出意外,這些人應當都是知曉肉仙內情之人,畢竟,當日教主想將孔雀滅口,便是那兩名護院前來提人。
如今,隨著這些人自戕,剩下的教眾幾乎都對那間密室裡發生的一切毫不知情,而在聽聞他們一直以來吃的仙藥其實都是人肉時,其中一些人更是當場就吐得死去活來。
“還知道吐就是有救,說明毒還沒進腦子。”
緊跟著,整整一下午,孔雀都在州署裡醫治那些對肉仙成癮的病人,忙得腳不沾地,一直到晚飯時才真正歇下來。
雖說,他們至今都還沒驗出長生教到底用的是什麼毒,但孔雀雲遊四方,已有了大概猜測,認為長生教所用應該是一種名為銀珠草的毒草,名字雖是好聽,但卻著實是個禍害。
過去他讀醫書時曾經讀到過,銀珠草長在高山之巔,因環境惡劣,土壤貧瘠,於是便結出了毒果,鳥獸食之成癮,便會一直折返,留下的糞土滋養銀珠草生長,待到一段時日後,鳥獸便會因毒性積累而暴斃,屍體更是會成為銀珠草的沃土,使其不久後再度開花結果。
在中原,銀珠草雖不常見,但也時不時會透過北境的行商流入黑市,孔雀過去就曾見人叫賣,只不過,它那時的名字已不是銀珠草,而是迷魂草了。
“這還是我頭一回碰到銀珠草中毒的,想要短時間內根治是難了,不過,多吃幾付方子排毒,或許不久後成癮性便會減弱,然後,慢慢就能戒掉了。”
孔雀來到花廳時,曹野幾人早已等候在桌旁,而這一頓是嘉慶知府請的,桌上各類蜀州山珍一應俱全……卻來的頗為不是時候。
一想到白日見聞,南天燭滿臉愁容地用筷子戳著其中一盤蘑菇,口中嘟囔:“這要是昨天之前我還能吃下,現在……要我說還不如直接把這上等好菇給我,我去市場賣個好價,也比炒成菜浪費要強啊。”
曹野也著實沒有胃口,無奈道:“昨晚不還說跟著我沒肘子和雞吃,這下來都來了,怎麼不下筷子?”
孔雀聞言沒好氣:“換你看人吐了一天也不會有胃口吃飯……別說肉了,接下來半個月,我感覺我連肉鋪都得繞著走。”
面對一桌山珍海味,四人都是食慾不振,動了幾筷子便吃不下去,曹野見狀,索性便讓人去下了四碗陽春面,又將這一桌好酒好菜都分給忙了一夜的嘉慶府捕快,也算是謝過了他們的救命之恩。
“說起來,這些人連幾個囚犯都看不住,這下弄的長生教幾個知情人全死了,你還讓他們吃你的飯?”
孔雀很是記仇,至今都接受不了那七人一齊死在獄中,一邊吃麵一邊還不忘抱怨。
曹野嘆了口氣:“要不是他們,我們昨天就死在山上了……那七人自知罪孽深重,害怕被處以極刑所以用早已準備好的銀珠藥粉自戕,此事防不勝防,也並非看守的過錯。”
而聽了他的話,勾娘卻覺得有些奇怪:“這些人,將人碎屍萬段都不怕,竟是會怕被官府處刑?”
對此,曹野也隱約有同感,但過去這些年,他在京師確實也見過不少江洋大盜在上刑場前怕得瑟瑟發抖,可見,這人的膽氣不可一概而論,有些人不怕殺人,但卻會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