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說著,恭敬地退至一邊,看意思是要他們也一觀神跡,曹野當即便和勾娘走上前去,想要看看那所謂能賜人長生的聖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隨著二人擠進人群,曹野也很快就發現,站在人群最中央的,竟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
比起一眾穿著白袍的教徒,“聖子”打扮則要豔麗許多,羅裙是五色彩布所制,上頭綴滿銅鈴,一動便搖曳作響,更為奇特的是,她的臉上覆著一張由細小珍珠縫制而成的珠簾面紗,一直垂到下巴,叫人看不清其後真容。
這打扮,瞧著倒是有些像北境神舞。
曹野幼時因體弱多病常居家中,故而飽覽群書,也曾聽常在關外領兵打仗的阮雲夷說過,北境有巫女,貌美似妖,著長裙,覆珠面,系銅鈴,不問鬼神菩薩,只識草木天地。
只是這長生教源自蜀地,地處西南,又是如何和北境扯上的關系?
曹野納悶,心想總不能是因為蜀州地處山地,資訊閉塞,長生教為斂財,才專門讓所謂聖子學了北境神舞來誆騙當地百姓吧?
他想得有些出神,卻不料忽然間,銅鈴響了,而還未等曹野反應,方才站在幾米開外的聖子身如鬼魅,竟已不知何時到了他的面前,那姑娘個頭本就嬌小,覆著珠簾的臉貼上他的胸口,珠簾後鼻尖微動,就像是隻動物一般,在他身上嗅聞不停。
“……”
曹野雖說在外名聲極差,但畢竟尚未婚娶,身體又差,哪裡見識過如此僭越之舉,當即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要退,但勾孃的手卻在此時死死鉗住了他,曹野掙脫不開,不得已只能僵在原地任由那女子作弄,一時間,他耳邊只能聽見銅鈴細碎作響,掌心裡已然沁出了一層細密冷汗。
“你聞起來,快死了。”
忽然間,珠簾後傳來一個嘶嘶作響的聲音,好似是一條蛇在說話,曹野打了個激靈的同時,終是徹底壓不住胸口蔓延的癢痛,彎腰重重咳了起來。
“一個快死的人。”
聖子的聲音無悲無喜,很快又轉向了他身邊的勾娘,鈴鐺的聲音繞著勾娘轉了一圈,聖子說道:“還有一個很幹淨的女人……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我們是來求藥的。”
勾娘扶住曹野,手指不動聲色的按住他背後肺俞穴,曹野的咳嗽方才慢慢止住,狼狽地苦笑起來:“你現在應該也知道,我有多需要這藥了吧。”
聖子沒有回答,卻只是腳步輕盈地繞過兩人,如同跳舞一般在教徒中穿梭,時不時便會伏在一人的胸口嗅聞,發出如蛇一般的聲音。
“不是……”
“不是你……”
“也不是你……”
聖子的腳步不停,鈴聲便也不歇,到了最後,她的動作已不像是人,渾身骨骼好似都是軟的,能夠輕易地將腰肢折出不可思議的角度,從教徒的膝蓋一直嗅聞到脖子,隨即又輕巧翻過肩膀,去聞來人後心。
“你們當中有人,聞起來和別人不太一樣。”
聖子如此說著,踮著腳尖,舞動到角落裡一名戴著帽兜的教徒身前,然後,再一次地停下了。
一如既往,聖子小巧的鼻尖探出珠簾,剛剛嗅聞兩下便嘶嘶笑了起來。
“是你的味道不對。”
珠簾後,聖子面目不清,只隱約能看到發亮的瞳仁還有雪白的牙齒。
她直勾勾盯著來人,最後將鼻尖貼上那人心口,如先前一樣輕輕磨蹭,結果就在她將要開口之際,教徒卻先出了聲。
“在別人身上聞來聞去,你究竟是聖子,還是一條狗?”
男人語氣不屑,好似忍無可忍,一把撩開帽兜,一頭烏亮的長卷發登時從裡頭滑了出來。
曹野定睛一看,這才發現此人長得極為標緻,鼻樑高挺,眉目秀麗,耳尖還墜著兩只狀似蛛網的奇異耳飾,可以說,若非一開口就是男聲,活脫脫就是個身材高挑的異域美人。
“不過就算是條狗,也不該拿著北境神舞騙人吃毒蘑菇!”
還不等眾人反應,“美人”卻忽是冷笑一聲,手中銀光一閃,竟是不知何時抓出了一把銀針,惡狠狠便刺向了站在他面前的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