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一曲徑通幽處,方見方丈停在一間禪房外:“王爺面色愈發不好,可要入寺中休養幾日,老衲為王爺診治一番。”
紀翎眸色淡淡好似平靜的潭水,他搖頭回絕:“多謝大師好意,待此案告捷定然入寺中好生休養。”
一禪大師也不便再多說什麼,將鑰匙交給紀翎後便離開了。
門“吱呀——”一聲推開,灰塵湧入陽光之下。
林燼野掩鼻入內問道:“我記得,你從前也不信佛。甚至還說殺戮太重,不便入寺廟,如今怎麼…”
“小也,人都是會變的,你變了我自然也變了。”紀翎輕笑一聲,眼底劃過一瞬的自嘲。
紀翎將門關上後,舉著燭火,往一旁上鎖的櫃中拿出一本冊子道:“這是兩月前大理寺查糧馬案時的一舉一動。”
林燼野看著手中的冊子,疑惑翻閱道:“大理寺手持右相手書,勒令此案機密不允旁人隨同,你怎麼會有這本檔案?”
紀翎舉著燭火,低頭望著小也,燭火搖曳間他忽想起昨夜之事……
待林燼野抬眸之時,紀翎驟然蹲下身將燭火擱置並將櫃子鎖上:“機密。”
忽而,林燼野開始喉嚨發緊、掌心洇出汗,才發覺紀翎方才將門已關上。這間禪房很小,一張桌椅、一個破舊積滿灰塵的床鋪以及一個櫃子僅此而已。
她指甲狠狠掐入掌心走到門前將門推開,她伏在門上喘息一瞬方回過神繼續看卷宗。
“一夜之間偷天換日如何做到的?”林燼野蹙眉忽然想到一點問道,“之前幾次糧馬失竊,抓入刑獄的人,可還活著?”
“都死了。”紀翎抬眸看向跳躍的燭火。
林燼野皺眉厲聲問道:“按察使司都對他們用了刑!?”
“有些是用了,但有些並未用刑。”
紀翎仔細思索回憶道:“大抵…三月左右,並且他們都在前後兩三日裡無故橫死獄中。”
“莫非,是有人想要滅口而投毒?”林燼野詫異。
紀翎口吻凝重道:“驗屍的仵作呈上來的檔案裡說並非是毒,他們身上也沒有致命傷,就好像…無疾而終。”
“所有人先後兩三日內都無疾而終了?”林燼野輕笑一聲:“難怪,陛下先後派大理寺與鎮撫司來查此案。”
二人離開禪房後,並肩而行。紀翎望著遠處投射至青石板路上留下的點點斑駁問道:“小也,接下來你打算如何查?”
林燼野負手於身後,微偏頭看向紀翎:“城內線索極少,我要出城前往糧馬道。”
“此案的確複雜,主要這幫人膽子太大,居然敢劫北境與涼州衛的軍餉。”紀翎忽想起,轉身撚著笑道,“涼州戍邊大勝,百裡要凱旋迴京述職。若是巧,說不定待你回京之時還能在路上碰見。”
林燼野眼眸亮了些許:“百裡要回來了?那我要抓緊查案,爭取與百裡軍同行回京。”
見她這般高興,紀翎嘴角牽著一抹苦笑:“對百裡候歸便這般熱情,對我呢?張牙舞爪喊打喊殺的,動不動就審我,你個小沒良心的!”
“百裡那可是為國徵戰的大將,你?”林燼野揚起下巴,掃視一番後地悄聲道,“除了皮囊尚可,別的可就算了吧。”
紀翎聽她嘰裡咕嚕說一堆,牽制住她的手腕,口吻多了幾分紈絝味道:“你說什麼?是在罵我呢?”
林燼野眉梢一挑,偏頭忽而輕笑一聲。
瞬時,驚鳥飛林。
林燼野反手一轉就將局勢扭轉,將紀翎的手往後一扣,她另一隻手撐在壁上將紀翎抵在牆邊。
紀翎吃痛‘嘶’了一聲,試圖掙紮開無果後道:“小丫頭片子力氣還不小,給我松開!”
她眼中黯淡,確認紀翎確實毫無反手之力才松開了手。
“小丫頭片子好的不學盡學褚羨那個狗東西教的歪招。”紀翎揉揉手臂,憤憤吹起散亂出來的一縷發。
林燼野知道自己壓根沒有用多大的力氣,忽而問道:“你可還記得,從前你也是為國平亂、赫赫有名的小將軍?我小時候,最喜歡的便是跑來你們的演武場看你與舅舅、師父一同射箭跑馬……”
紀翎僵在原地,自嘲地垂下眼簾將情緒覆蓋在睫羽之下:“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嘛……沒什麼好奇怪的。”
良久二人未語,直到快出禪房所在的後院時,在快要見到等候在外的幾人時。
紀翎忽然開口問道:“你師父的腿,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