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從那個雪山之行,方煜澈看著溫煦站在相機背後,一次次按下快門,卻再也沒有把鏡頭對準他的時候。
是從那個寒冷的夜晚,溫煦在浴室裡換上新的桌布,照片裡方煜澈閉著眼,像個無知無覺的陪襯的時候。
是從無數次午夜夢回,他發現溫煦的世界早已不再是隻有他的時候。
他們的步調已經錯開了,明明並肩走著,卻已經無法再回到過去。
方煜澈的聲音輕得像是嘆息,“繼續下去沒什麼意思了。”
溫煦愣了好幾秒,像是沒聽懂這句話的意思。
然後,他忽然笑了一下,這次的笑意更淡了,眼神裡像是蒙上了一層霧。
“沒什麼意思了?”
他慢慢點了點頭,像是在對自己說,又像是在確認方煜澈的回答。他的手鬆開了杯子,指尖的血色褪得幹幹淨淨。
“對不起”溫煦繼續說聲音低得幾乎要被空氣吞沒……
“那就這樣吧。”
暴雨沖刷著玻璃幕牆,將兩人的倒影割裂成模糊色塊。溫煦的指尖觸到口袋裡硌手的鑽戒盒,兩個月前就準備好的鉑金圈,此刻卻像塊燒紅的炭。他忽然想起纜車上方煜澈說刪照片時的表情,原來那不是玩笑,而是預演。
“如果…”溫煦的聲音散在雨聲裡。
方煜澈將最後一塊冰含進嘴裡,冷得太陽穴發疼:“趁我還記得你手心的溫度時分開,總好過將來在鏡頭裡看見陌生的你。溫煦你該清醒了。”
推門離去的瞬間,風鈴驚惶作響。溫煦顫抖著開啟戒指盒,內側刻著的“ove”正在閃電中泛著冷光。
暴雨中的便利店簷下,方煜澈盯著自動門開合間漏出的暖光。身後傳來溫煦追出來的腳步聲,混著雨水砸在柏油路上的噼啪聲,像部失控的聲效剪輯。他握緊口袋裡那枚意外撿到的戒指,方才溫煦慌亂中碰落的藍絲絨盒子,此刻正隔著布料烙燙他的掌心。
“方煜澈!”溫煦的聲音劈開雨幕,他黑色大衣的下擺吸飽了雨水,貼在腿上顯出狼狽的褶皺。方煜澈轉身時,霓虹燈牌“24h”的紅色光暈正巧打在他濕潤的睫毛上。
溫煦在離他兩米處剎住腳步,這個曾經負距離纏綿的人,此刻卻像隔著銀河。他舉起的手裡攥著個塑膠袋,裡面是方煜澈落下的薄荷糖盒:“你...”
便利店自動門“叮”地滑開,穿jk制服的女孩舉著手機直播跑過:“家人們看這個暴雨!”刺目的補光燈掠過溫煦蒼白的臉,方煜澈突然發現他左耳垂有道新鮮結痂,是那晚爭執時被相機帶鈎破的。
“謝謝。”方煜澈接過糖盒,金屬盒身還殘留著溫煦掌心的溫度。轉身時衣角卻被扯住,溫煦的手指關節泛著青白:“至少...告訴我為什麼是今天?”
方煜澈望向馬路對面,婚紗店的櫥窗裡,模特無名指上的鑽戒正在雨幕中閃爍。三天前他路過這裡時,看見溫煦和程良在店裡比劃戒指尺寸,玻璃倒影裡兩人靠得很近,近到能接吻的距離。
“非要我說破嗎?”薄荷糖在盒子裡嘩啦作響,“上週三下午兩點,金茂大廈tiffany專櫃。”
溫煦瞳孔驟縮。那天他是去退掉誤訂的對戒,卻撞見來取定製袖釦的程良。借位的畫面,此刻在暴雨中顯影成最致命的誤會。
“不是你想的那樣...”解釋的話被車鳴笛截斷。溫煦想要掏出鑽戒才發現掉落在門外的積水中,溫煦撲過去撈時,只抓住一捧渾濁的雨水。
再抬頭,方煜澈已消失在雨幕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