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8 發燒
醫院的燈光慘白刺眼，消毒水的氣味縈繞不去。方煜澈坐在病床邊的硬塑膠椅上，已經維持同一個姿勢三個小時。他的眼睛幹澀發痛，卻不敢眨眼，生怕錯過溫煦任何一絲動靜。
點滴瓶裡的透明液體緩慢地滴落，順著細管流入溫煦手背上的靜脈。那隻總是溫暖有力的手此刻顯得蒼白脆弱，青色的血管在面板下清晰可見。方煜澈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溫煦的手腕，確認溫度已經降下來一些，才稍稍鬆了口氣。
“三十八度五，比剛才好點了。”護士剛才來測體溫時這樣說，“肺部沒有感染跡象，就是普通感冒加上受寒，打完這瓶點滴就可以回去了。”
方煜澈點點頭，目光始終沒離開溫煦的臉。即使在睡夢中，溫煦的眉頭也微微皺著，長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幹燥的嘴唇偶爾輕輕顫動，像是在說什麼。方煜澈用棉簽蘸了水，輕輕潤濕那兩片蒼白的唇。
“對不起...”他小聲說，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病房裡的其他病人都拉上了簾子，只有他們這一隅還亮著燈。方煜澈的手機在口袋裡震動，是媽媽的來電。他輕手輕腳地走到走廊才接起來。
“煜澈？你到家了嗎？怎麼不接電話？”媽媽的聲音裡滿是擔憂。
“媽，我...在醫院。”方煜澈壓低聲音，“溫煦發燒了，我陪他打點滴。”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秒：“嚴重嗎？要不要媽媽過去？”
“不用了，不嚴重。”方煜澈靠在牆上，額頭抵著冰涼的瓷磚，“我們...可能晚點回去。”
結束通話電話，方煜澈在走廊裡呆站了一會兒。醫院的走廊長得看不到盡頭，慘白的燈光下，幾個疲憊的家屬蜷縮在長椅上打盹。他突然想起小時候，也是在這樣的醫院走廊裡，等著見生病的奶奶最後一面。那時候爸爸在哪裡？哦，對了，在出差，趕回來時已經晚了。
方煜澈搖搖頭甩開這些回憶，輕手輕腳地回到病房。推開門的一瞬間，他看到溫煦已經醒了，正半靠在床頭，目光直直地望向門口。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方煜澈的腳步頓了一下。
“你醒了。”他幹巴巴地說，走到床邊，“感覺怎麼樣？”
溫煦的嘴唇動了動，聲音很輕：“好多了。”
方煜澈拿起床頭的水杯，插上吸管遞到溫煦嘴邊：“醫生說要多喝水。”
溫煦順從地喝了幾口，眼睛一直沒離開方煜澈的臉。喝完後，他輕聲說：“謝謝。”
這兩個字像針一樣紮進方煜澈心裡。他放下杯子，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不用謝我，要不是我…”
“方煜澈。”溫煦打斷他，聲音雖弱但堅定，“不是你的錯。”
方煜澈猛地抬頭，眼眶發熱：“怎麼不是？如果我昨晚接了你的電話，如果你沒有在門外等一整夜……”
“是我自己決定去找你的。”溫煦試圖坐直一些，卻因為虛弱而微微搖晃，方煜澈立刻上前扶住他的肩膀。
“別亂動。”方煜澈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針頭會歪的。”
溫煦就著這個姿勢，輕輕握住方煜澈的手腕：“聽我說完，好嗎？”
方煜澈抿著嘴點點頭，重新坐回椅子上，但沒有抽回手。
“我昨天和程良談過了，”溫煦的聲音很平靜，“我推掉了那個合作專案。”
方煜澈猛地抬頭：“什麼？但那個不是對你很重要嗎？你說過…”
“是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溫煦的拇指輕輕摩挲著方煜澈的手腕內側，“我這學期太沉迷於作業和比賽，忽略了你...忽略了我們。對不起。”
方煜澈的喉嚨發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盯著兩人交握的手，溫煦的指尖因為高燒還有些發燙。
“程良其實...”溫煦猶豫了一下，“知道我和你的關系。”
方煜澈的身體瞬間僵硬，手指不自覺地收緊。
“他不喜歡我。”溫煦立刻補充道，眼神堅定，“我跟他一開始就說過了。”
方煜澈的心髒在胸腔裡瘋狂跳動，他垂下眼睛，盯著被單上的褶皺：“那你為什麼...和他走得那麼近？”
溫煦嘆了口氣：“因為他叔叔在業界很有資源，我想透過這個專案爭取實習機會...”他停頓了一下，“我太著急了，想快點做出成績，證明自己...”
“證明給誰看？”方煜澈輕聲問。
溫煦沉默了一會兒，聲音變得更輕：“給你，想讓你可以依靠我。”
方煜澈抬起頭，驚訝地發現溫煦眼中閃過一絲脆弱。在他的印象裡，上一次這樣的眼神還是在高中時期。
“所以你拼命接專案，熬夜剪片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