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風暴來臨前夕
秋天的風總是帶著點潮濕的涼意,混著梧桐落葉的氣息,在高二的課間操場上晃蕩。籃球場上,白延恩正單手拍著球,目光遊弋在圍欄外的方煜澈和溫煦身上,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喂,溫煦,”他把球朝地上一砸,彈起後穩穩接住,嗓音不算大,卻足夠讓周圍幾個同學停下動作,“最近過得挺舒服啊,怎麼,也不裝了?”
操場的喧囂瞬間減弱,幾道隱秘的目光投向溫煦。方煜澈正準備把溫煦往人群之外帶,白延恩卻又往前走了幾步,籃球在地上敲擊出的節奏像是壓抑的鼓點。
“別不說話啊,我聽說你們住得挺近,怎麼,睡一張床了?”白延恩刻意拖長尾音,周圍幾個愛看熱鬧的同學低笑出聲。
溫煦依舊沒開口,微垂著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緒,指尖卻微微攥緊了校服衣角。方煜澈站在他側前方,聲音平靜卻透著寒意:“關你媽的什麼屁事啊?”
“我就好奇啊,畢竟溫煦以前……”白延恩話音一頓,刻意瞥向周圍,“大家都知道的,對吧?”
他沒把話說全,但周圍人的神情卻足以說明他們懂了。那些中學時代的流言、傳聞,伴隨著白延恩似笑非笑的眼神,在空氣中像陰冷的潮濕氣息蔓延。
方煜澈的拳頭攥緊又松開。他本來不在乎別人的嘴臉,可現在,他不能不在乎。
“白延恩”方煜澈喚他的名字,聲音壓得很低,像暴風雨前海平面下的暗潮,“閉嘴。”
“怎麼,戳到痛處了?”白延恩偏頭,故作無辜地笑,“你這反應,難道真的……”
話音未落,方煜澈已抬手一拳砸在他肩上,籃球掉落地面,彈了幾下滾到一旁。白延恩愣了半秒,隨即反手一推,方煜澈向後退了兩步,後背撞上操場圍欄,發出一聲悶響。
圍觀的人群瞬間嘩然,幾個膽子大的學生小聲議論著,班上的男生起鬨似的吹了聲口哨,值日的體育老師皺著眉朝這邊走來。
“白延恩!方煜澈!你們兩個幹什麼?”
白延恩後退一步,雙手一攤:“他先動手的。”
“你……”方煜澈剛想再沖上去,胳膊卻被人拽住。溫煦站在他身側,臉色蒼白,指尖冰涼。
“別打了。”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某種難以忽視的壓抑感。
方煜澈愣住了。他的憤怒像是瞬間被什麼柔軟又冷的東西覆蓋住,燒不起來了。他看著溫煦的眼睛,後者別開視線,低聲道:“走吧。”
體育老師攔住他們,沉著臉訓話:“白延恩!方煜澈!你們倆放學後去辦公室。”
白延恩聳聳肩,笑著撿起籃球,語氣懶散:“知道了,老師。”
方煜澈沒說話,甩開溫煦的手,快步離開操場。
……
傍晚的自習課,白延恩和方煜澈分別被叫去了辦公室。等方煜澈回來時,教室裡已經安靜下來,只有課代表在講臺上整理作業。
溫煦的座位空著。
方煜澈皺了皺眉,直接去了教學樓天臺。
他知道溫煦會在那裡。
夜風穿過空曠的樓頂,把人吹得有些晃神。溫煦靠著欄杆坐著,耳機線從袖口垂下來,手機螢幕暗著,顯然沒在聽音樂。
方煜澈站在他旁邊,沉默了幾秒,開口:“你今天怎麼回事?”
溫煦沒反應。
“你不該攔我的。”方煜澈側過身,看著他的側臉,“他欠教訓。”
溫煦終於抬起頭,嗓音低得像夜風裡快要消散的落葉:“這有什麼用呢?”
幸福太久就會忘記痛苦的滋味,常年處於陰濕地的溫煦因為方煜澈差點就忘記不堪的自己。他喜歡把自己比作沼澤,擺在眼前的事實也是如此。
“你打了他,他就會閉嘴嗎?”溫煦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校服袖口,”還是說……你覺得這樣,就能改變什麼?”
方煜澈突然有點無力。他當然知道,這一拳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可是,他就是無法忍受。無法忍受白延恩那種肆無忌憚的嘴臉,無法忍受溫煦再一次被流言包圍的無聲痛苦。
“但你總不能什麼都不做。”方煜澈低聲說,“你就這麼讓他繼續胡說八道?”
溫煦沉默了一會兒,聲音幾不可聞:“……其實,習慣了。”
這句話像是被夜色吞沒的一滴水,落入深淵,不起波瀾。
方煜澈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拽了一下。
他想說點什麼,可又覺得喉嚨幹澀得難以發聲。
他們之間的沉默拉得很長,直到教學樓的鐘聲響起,預示著自習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