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和靈魂那般不同。明明身體沉重到了極點,靈魂卻感覺不到任何苦痛,還在為即將擺脫這具苦難的軀殼而雀躍,輕飄飄的彷彿一下子有了閱盡千帆的能力。
他看到小時候在張家老宅被嚴格教導,練習縮骨功疼得幾天下不了床。看到初到東北張家像一隻炸了毛的小獸一般每天纏著張啟山比試拳腳,爭強鬥狠。看到十四歲時東北慘事,被迫留在西北,帶著張家族人滯留大墓兩月有餘,九死一生。看到了自己跟著那個人一步一步走到了現在......
終此餘生,且隨且伴。
有沒有來世都罷了...
吳階珩平時自認為體力還是相當好的,這天到張府下了車竟生生落下自己老師半層樓梯。
張日山那小子撐不了多久,昆南百米沖刺一樣的速度沖進臥室,只覺得陣陣眩暈。
一手撐在床邊,一手把藥盒遞給了張啟山,昆南幾乎說不出話來“麒麟竭..給他吃!”
張啟山臉上帶著淚痕,接過盒子的手都是抖的,狼狽的讓人心驚。
反而張日山閉著眼睛十分平靜,若非是慘白的臉色,簡直像睡著了一樣。張啟山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把麒麟竭藥丸喂到張日山嘴裡。張啟山和昆南一時間整個人都懵了,只覺得一股寒氣蔓延到了心底。
吳階珩畢竟處身事外,連忙扯住了張啟山把那少年揉進懷裡的動作。“等等”他扭頭看向自己老師,“這種藥如果入水即溶,副作用不大,可以拿試管融化,送進點滴液裡!他現在已經到極限了,再猶豫下去可能就徹底晚了。”
麒麟竭對於張家人的神奇妙用的確作用於血液,但是還沒有誰直接把麒麟竭注入。麒麟竭需要口服幾乎是張家歷代人的常識。昆南完全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
張日山感覺自己渾身燥熱,像是有一股火苗從身體內裡燒了起來,要把他灼成灰燼。這大概就是地獄吧...
他看到自己意氣風發的站在軍校的辦公室裡,拿著滿是優秀的成績單要求換專業。
一年從作戰指揮到軍事情報學,第二年參加軍事情報學結業測試。富麗堂皇的大廳,衣香鬢影,觥籌交錯。他坐在鋼琴旁為博美人一笑十指翩躚,帶領小組摘取當年的桂冠。
彷彿從天際傳來的誦讀聲讓他一陣恍惚,有他能熟練應用的英語,還有不甚熟悉但能聽懂一二的德語。似乎是那從未學過但用的得心應手的能力…
張日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似乎觸控到了什麼秘密,又似乎只是單純回顧了短暫的一生…
“少夫人?”
“哎呦我的少夫人喂,都誤了梳妝的時辰了,您怎麼還沒起呢?”
“來人!快來幫少夫人梳洗梳洗!小心誤了吉時!”
張日山原本根本沒有留意嘈雜的人聲,燒灼和疼痛讓他仿若已置身修羅地獄,好不容易失去意識休息片刻,卻又被粗暴地吵醒過來。
“少夫人,您該起了,誤了時辰可是大忌啊!”
感覺到有人想拉他,張日山恍惚的睜開眼睛,順勢坐了起來。寬綽綽羅幃繡成櫳,鬱巍巍畫梁雕棟。輕紗床幔,祥瑞畫樣,這是...張家老宅。張日山悚然一驚猛地清醒過來,這是死後的世界嗎?
張日山像木偶一般任下人們幫他梳洗整理。管事的大丫頭時不時的指點他們,這兒搞得不對,那兒弄得不好。張日山透過窗子看向院子裡,大紅的綢緞燈籠掛了滿院,窗子上還貼了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