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禿禿的枝丫,掛不住那一團厚重的積雪,從上往下,狠狠砸下,在這靜謐的墓園中,聲音著實刺耳。
它擾了我的清淨。
大雪紛紛揚揚地落下,卻不曾停駐在我身上。我只是一縷魂啊,已經碰觸不到任何實物了。
一束白色的桔梗花擺放在我的墓前,盛開得剛剛好,像極了我死前捧回臥室的那一束。
冷爺撐著一把黑色的長柄傘,站在我的墓前。
他沒看到的是,我就站在他的身側,像以前一樣,陪伴在他左右。
而我爸……一個操勞了大半輩子,卻依舊神采奕奕的男人,這一次,像是一夜蒼老了十歲般,頭發又蒼白了不少。
他在哭,靜默著,手指輕輕地撫摸著我的墓碑。
我想起小時候,他撫摸著我的頭頂的模樣。
那個時候,明明大家都笑得很開心的。
“荀霓很乖的,從小到大,就沒怎麼讓我操過心。”我爸哽咽道。
乖?我乖麼?
說起來,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該是我爸媽了。
就拿想要跟隨冷爺去冷園當管家一事來說,我那時還十分不懂事的跟我爸媽鬧了好一陣。
後來,也極少回正清園去看他們。
還沒怎麼盡孝,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呢,便讓他們先嘗到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苦痛。
靈魂也會心痛麼?我摸了摸自己的左心房,那個地方,沒了心跳,像極了這一座墓園,一片死寂。
“荀霓……荀霓……”我爸一聲又一聲地喚著我的名字,泣不成聲的,聽著讓人十分難受。
我想哭,就像是小時候磕著碰著了,就窩在他的胸膛裡嚎啕大哭,嚷著傷口很疼一樣。
但是,我現在卻連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
我蹲坐在地,環抱著他。
其實,我什麼都抱不住的,可我……唉……
我爸累了,冷爺叫人送我爸先回酒店休息,估計今晚,我爸就會回s市吧。
人頓時少了一大半,那些保鏢也只是遠遠地守著,倒是冷爺,仍撐著那把黑色的傘,佇立在我的墓前,靜靜地凝視著我的照片。
這個我用盡一生氣力去愛的男人,就這麼沉默著站了將近半個小時,才開口道:“暄暄,她要我幫忙轉告你……謝謝。”
謝謝?謝我不曾給她使絆子,讓你們這麼順遂地在一起麼?還是,謝謝我在冷園當管家期間對她的照顧?
冷爺,若不是我愛你,我又怎麼可能會為了你,而對她稍加照顧了幾分?
“還有……對不起。”
對不起?呵,袁春暄又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呢?我想不大出來。
難不成,是覺得她的出現,妨礙了我追逐冷爺麼?
可是,緣分這種東西呀……可遇不可求。
這輩子求不到,也不曉得,下輩子的運氣可否好一點,讓我得償所願。
“那你呢?”我問他,明知道他聽不見,卻還是想再問一問,“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
冷爺再次沉默了,伸手撫摸著照片中的我的臉頰,囁嚅著薄唇,柔聲道:“謝謝,對不起。”
謝我一世相伴,護你所愛。
欠我一句回應,予我所願。
“方秋冷,我愛你。但是,愛你好累。所以,今後生生世世,我願和你,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