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月仙一家開啟包袱拿出裡面的發麵餅,熟食店裡買的燻豆腐燻雞,帶著的大蔥杆子就著塑膠袋裡的大醬一起吃了一餐。
顧念捨得花錢,這就是孟月仙為啥讓顧念跑腿買吃喝的原因。
這輩子她不想再讓孩子們跟自己受委屈,啥吃完苦再享福的鬼話,她可不想再信了。
可燻雞味兒太香,讓車廂裡的泥腿子都嚥了咽口水。
兩極分化的車廂,要麼是公幹出差的公職人員,剩下的就是泥裡打滾不得不出門的農民。
等到天色一點點暗下,天南海北嘮嗑的人越來越少,熬不住旅途困頓的人漸漸都閉了眼睛。
孟月仙的幾個孩子互相靠著睡了過去。
她自己也困得迷迷糊糊,卻強打精神,就在上輩子天天坐火車的日子,她見著不少手腳不乾淨的人喜歡在夜裡動手。
可能是白天他們吃的燻雞有點勾人,隔著兩個座位的男人伸了個懶腰起身,放輕腳步,慢慢靠近。
孟月仙微閉著眼,心中警鈴大作。
男人站在坐最外邊的顧東身邊,悄悄伸出手,探進他的外衣口袋,空著手伸出,又摸向二兒子顧西懷裡,睡得歪斜的兩人毫無知覺。
摸遍了三人的口袋卻一無所獲,男人轉個身準備摸向坐在最外頭的孟月仙。
孟月仙動了動鼻子,突兀地打了一個大噴嚏,嚇得男人一哆嗦,立馬轉過身伸個懶腰。
噴嚏聲兒太大,吵醒了對面的顧東。
“媽,你去紅梅那躺會兒?”
孟月仙搖搖頭,伸腳踢了踢對面的顧西顧南。
“你們倆就知道睡,不知道現在車廂裡小偷多嗎,咱兜裡就那十塊錢,丟了喝西北風去。”
顧西迷迷糊糊睜眼,環視了一圈安靜昏暗的車廂,只看見一個陌生男人的背影。
“媽,我不睡了。”
顧南揉了揉眼睛,也坐直了身子。
孟月仙又把兩個女兒搖醒,一家子就瞪著眼睛到了天亮。
直到天光填滿了車廂,一家子開始吃早飯,孟月仙這才跟哈氣連天的幾個孩子小聲嘀咕。
“昨天那個就是扒手,以後出門在外,錢一定看管好。”
頭一天孟月仙給每個人的內褲裡縫了口袋,遭到所有人的小小抗議,直到昨天夜裡親眼見到鬼鬼祟祟的男人,這才有點後怕。
剩下的一千八百多塊錢,被孟月仙平均分,每個人都縫了三百塊錢。
一開始都不理解,覺得她管錢就得了,還整這麻煩事兒,現在才有些後怕。
萬一都放在一個人身上被偷走,那可真是傻眼了。
孟月仙想讓他們知道世道險惡,不是靠嘴上教教,而是讓他們見識到。
農村人進城,最是得長點心眼,被騙被欺負才是常態。
果然之後轉車還是夜裡坐車,每個人都立著耳朵機警得很,可比嘴上囑咐好使多了。
路途遙遠,窗外是越來越陌生的風景,大片的稻田和泥塘映著藍天白雲,一股股熱浪從車窗裡湧進車廂。
好不容易熬到了地方,顧東抱著丫蛋兒護著紅梅,這才從臥鋪到了硬座車廂匯合。
一家人被擁擠的人潮推著下車,驚慌失措的幾個兒女緊緊圍在孟月仙身周,好不容易出了站臺。
剛走出車站,映入眼簾的是橫七豎八停著的小巴車,摩托車,擁擠的人群,攬客聲叫賣聲混雜在一起撞進耳朵,喧鬧無比的景象讓顧家的孩子都驚得閉不上嘴。
原來這就是大城市。
可還沒等幾個人適應城市的喧鬧,一個年輕人飛奔猛地撞倒了孟月仙,在孟月仙的驚呼中,拿起跌落的小件行李,跑得見不到影子。
顧東最為衝動,拔腿就追,顧西緊跟在後頭,根本聽不見孟月仙的呼喊。
“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