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有時也這樣,他們可能會故意用水淹死一窩螞蟻,可能會把野兔直接丟進燃燒的火堆裡,也可能會給燕子搭一個泥窩、拿麥穗兒去喂一條流浪的野狗。”
“這不是因為他們有多壞,或者他們有多好,只是因為他們不受道德約束,是因為他們原始的本性如此。”
佟秉清頓了一頓,又道,
“大部分農民就像李逵、像小孩,所以我說使喚他們一點兒也不難。”
“你只要成了宋江,或是成了他們的父母,就可以名正言順地享受他們的孝順了。”
佟正釗被佟秉清的這套理論震住了,
“那怎麼才能成為‘宋江’或‘父母’呢?”
佟秉清笑道,
“這卻簡單,總共有三樣要緊,這三樣你要做到了,那使喚起農民來就可以說是如臂使指。”
“第一樣是利,是捏著他們的生計,這一條你已有了,現在陝西旱成這個樣子,要不去書院讀書拿秦王給他們的補貼,他們是真快活不下去了。”
“不過依我說呢,秦王那每人五十文的定額不要一次都給足,要是讓他們一次都拿足了,他們哪兒會再來書院勤奮用功?‘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都算給面兒的了!”
“最好呢,是每一旬給他們結一次賬,三旬為一個月,每一旬總欠著前一旬的一份錢,他們為了拿足補貼,就不敢不來書院用功了。”
佟正釗點了點頭,道,
“那第二樣呢?”
佟秉清接著笑道,
“第二樣是威,是能震懾住他們的身份,這一樣你雖沒有,但書院本身就自帶威風,所以你可以不去管它。”
佟正釗問道,
“那第三樣呢?”
佟秉清笑道,
“最後一樣是情,是為了他們自身利益著想的交情。”
佟正釗道,
“這一樣也容易,我只說這匠藝學來能作他們的吃飯家伙,反正技多不壓身嘛。”
佟秉清笑著搖了下頭,道,
“農民的吃飯家伙是土地,除此之外,其餘甚麼他們都不放在眼裡。”
佟正釗虛心求問,
“那我該怎麼說呢?”
佟秉清笑了笑,道,
“你該說,這硝硫火器實則都是為保護他們自家田地學的,鄉里鄉親的都學,就單他們一家不學,那他們一家將來就會受欺。”
“畢竟這旱災是一時之事,種田卻是他們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一世之業,萬一這災年一過,別人家的男人、婆娘都會制火藥、造火器了,就他們一家赤手空拳,還甚麼都不會。”
“那鄉里其他人要是想起來搶他們家的田了,直接制個炸藥往他們家地裡一扔,他們家豈不是憑空吃個啞巴虧?”
“你要這麼說,那鄉里人就算為了不吃鄉里人的虧,縱使秦王一分錢的補貼不給,他們也都會爭著、搶著來書院學習匠藝哩!”
佟正釗頓時肅然起敬,一個毫無前途的胥吏職位,能做到佟秉清的這個份兒上,基本可以算是已臻化境了。
倘或公門之中真有修行,那佟秉清定是已經蕭然塵外,從紅塵俗世中人飛昇為看透一切人性的逍遙上仙了。
“二叔,您真是太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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