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筠筠失明,你不願意看到,母後也不願意看到。她在我跟前晃悠了這麼些年,你真以為母後鐵石心腸?”
見他不言語,皇後側過身子,走向了雕花交椅,輕輕撫摸過木製紋理細膩的椅背,輕聲續道:“可這裡是皇宮,你以為是尋常百姓家?娶的是你的心頭好?任意妄為,是會沒命的。”
她疲憊的緩緩坐回了交椅上,看著倔強不肯回頭的太子,眼眸中蒙上一層水霧,略帶抽氣聲道:“母後當年也是這樣為你父皇義無反顧地付出,可是得到了什麼回報?你父皇對母後再好,終究越不過皇權,你若是實力不濟,這儲君的位置,說換人,就換人,想必你父皇的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可你能退嗎?”
“你不能退,你已經在刀尖上行走,如若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你死了不要緊,追隨你的親近大臣,全都要陪著你喪命!”
“首當其沖,就是母後的孃家金國公府,那裡有看你長大的外祖父,外祖母,還有同你一起長到的表兄妹們,難道他們都抵不過筠筠一人?”
“母後的身子骨不行了,勢必看不見你登基的那一日……”
“母後!”太子回過身,制止她說下去。
皇後看著他,唇角掛著頗為無奈的笑,淡淡地道:“看來你是聽進去了。”
太子突然出聲,語氣依舊堅定道:“除了筠筠,兒臣不會娶別個女子。”
……
皇後看著面色沉靜的他,卻露出絲毫不動搖的眼神,不由得撇過臉去,冷聲道:“你願不願意娶別的女子為妻,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母後說了算。你若實力不濟,就只能認命,想要如你所願,就需靠你自己。”
“聽懂了嗎?皇兒……”
太子躬身行了一禮,如實道:“母後教訓的是。”
眼見他冷靜下來,將這番苦口婆心聽了進去,皇後也不再逼迫他,反而分析道:“距離你大婚還有幾年,筠筠的眼睛並不一定能夠醫治的好,你需要做的準備可不少。”
“母後放心,兒臣會處理好的。”
“哦?皇兒待如何處理?”
“筠筠遇險時,兒臣就將訊息嚴密封鎖,坤德殿又有母後坐鎮,想必筠筠失明的訊息也不可能外傳出去。”
“話雖如此,這卻不是長久之計,筠筠總不能不見人吧?何況她往日裡隔三差五就要進宮陪伴母後,宮裡的人許久不曾見到她,總會有人往丞相府伸手,直接探個虛實。”
“那就尋個理由,將筠筠送出京,待她眼疾好了,再回京。”太子直視皇後的目光,嗓音低低迴道。
這話著實讓她一愣。
意料之外的答案。
她沒想到,他真能狠得下心。
“為何想通了?”皇後挑了下眉,追問道。
“兒臣沒有能力護她周全,何必將她強留京城,遭受有心之人惡意中傷。”太子眼眸裡的無奈苦楚一閃而逝,很快又複了清明。
聽到這番冷靜後的決斷,皇後很是欣慰,唇角露出由衷的微笑:“皇兒會成長起來的,待你有能力保護她,保護你身邊的人,那便可以隨性而為。”
是要坐到那把龍椅上,方才可以隨性而為吧?
太子這樣自問著。
皇後彷彿看穿了他的心中所想,卻沒說上一句,即便坐上了那個位置,也有很多莫可奈何。
皇帝可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想當年,皇上也嘴上說著,要為了她虛設六宮,專寵她一人,可是後宮裡一個一個的皇子皇女誕下,那個人在她耳邊立下的誓言,也就只剩下輕飄飄的一句話了。
他有他的莫可奈何,她是知道的,前朝後宮,其中關系錯綜複雜,豈是他能夠隨心所欲?
皇後看著立在眼前的太子,尚且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如今向白筠許下的承諾,在她看來,也不過就是一句空話。
時間會向他證明,愛情,是多麼遙不可及的東西。
只要白筠眼睛無法痊癒,他們就沒有可能在一起。
無需她再冷語相向,破壞兩人間的母子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