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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護士意識到不對再返回時,房間中的兩個人就緊緊地相擁著。他們的手始終握在一起,再也不曾分開。
依照季白生前立下的最後一份遺囑,他們的骨灰也被葬在了一起,埋在同樣一片地下。碑上的照片是合照,兩個人頭靠著頭,笑得都像是春日的暖陽。
生同衾,死同穴。縱使有人不能理解,可誰也不能否認,這是一份偉大的愛情。
天氣很熱,熱的連蟬也拖長了聲音,一聲聲地喊。
“熱啊!”
“熱啊啊啊啊,怎麼這麼熱啊,熱啊!熱死啦,熱死啦!”
它一直聲嘶力竭地叫,直到在樹下的男孩手裡撿了枚尖銳的石頭,狠狠朝它砸過去,準準地砸在了蟬的翅膀上,嚇得它一抖,連撩妹也忘了,差點一頭從樹上栽倒下去。
“噓!”
男孩沖著自己唇邊比了比,壓低了聲音。
“不知道囡囡在睡覺嗎?不要吵他!”
他手中還拿著面紙扇子,煞有介事地給樹下涼席上躺著的小男孩扇著,時不時把小男孩的小衣服往下拉拉,確認他沒有被凍著。
有大人在小聲地笑。
“瞧瞧我家燕卓這個樣子。”
“倒真像是個合格的哥哥......”
燕卓的母親抿著嘴笑,在門廊下搬了把凳子嗑著瓜子,遠遠地朝樹下望了一眼,便又回過頭去。她沖著鬱母說:“你家的那個小子,看起來真像個姑娘。”
臉秀氣的實在不像話,頭頂上紮兩個小辮子,再穿個娃娃領的公主裙,領出去誰都會以為是乖巧粉嫩的小女孩。
“可不是?”
鬱母也笑,“當初在孤兒院看的時候,一眼就以為他是個小女孩,還給他起了個小名叫囡囡......後來才發現,居然是個小子,倒把他爸嚇了老大一跳。”
燕母笑得更開心:“老鬱一直想要個閨女,都說了好多次了......”
鬱母說:“小子也好。”
她望著那涼席上睡得老老實實的男孩,頓了頓,聲音中含了別的味道,說:“反正我們倆是不會再有小孩了。當初既然喜歡他,那就是和他有這個緣分吧。”
就當做是命了。
燕母也不再說話。
他們都是這一片軍區大院中住的,自然也清楚彼此家的狀況。鬱家兩口子之前有過一個男孩,可是在剛出生幾個月便生了場重病,就這麼沒了。
在那之後,鬱母著實消沉了三四年。她茶不思,飯不想,每天就想著要下去找兒子。幾年熬下來,身體大不如前,想要再懷上一個,也基本上無比困難了。
人到了一定年齡,便會不受控制地想要個念想。尤其是鬱母這樣得到過又失去的,更是把孩子這兩個字刻進了心上,嘴上不說,可一碰,就血淋淋地疼。
他們夫婦最終商量了下,從孤兒院裡領回了個孩子,養在了自己膝下。
“倒不是為了別的,”鬱母晃了晃坐的痠麻的腳,“就為了這日子有個盼頭,等到後頭,我和他爸都不在了,也能讓囡囡幫我家大小子上個香,逢年過節給他備點兒吃的——”
她沒有再往下說,悶著頭一個勁兒繼續嗑瓜子。燕母自然也不會再提這傷心事,忙拿著話岔開了。
“你看看,”她說,“囡囡是不是醒了?”
鬱母忙站起來,果然是醒了。她匆匆幾步邁過來,瞧見小兒子不哭也不鬧,就在這席上茫然地揉眼睛,不由得好笑,“揉什麼呢?”
一旁的燕卓有點兒擔心,鄭重其事挽起袖子,掰著小男孩白生生的小臉,瞧他的眼睛,“是不是進沙子了?”
他鼓起嘴,對著那兩顆水晶珠子似的眼睛一個吹了一口氣。
“好點兒沒,囡囡?”
鬱母說:“燕小子真是個好哥哥。”
她又瞧了瞧小兒子,見小兒子已經清醒過來,睜著眼望她,便忍不住伸出手,在那粉嫩嫩的腮上掐了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