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顯然過的很幸福。
殷寒望著這一幕,這一點就一下子紮進來,紮的他只能大口大口地呼吸,勉強維持著自己的冷靜。
我都是為了你!
倘若不是你,我又怎麼可能去坐牢?!
這種想法泛上來時,殷寒幾乎想要不顧一切。他想買一把刀,就藏在懷裡,躲在他們上班的路上,把這兩個人都捅死,捅成和他如今一樣的一堆爛肉——然而,他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步也沒有辦法挪動。
殷寒騙不了自己,他害怕。他從來沒有過所謂報仇的勇氣。
可與此同時,他卻又控制不住地想,這種幸福,之前是不是也可以屬於自己的呢?
寇秋在這個世界活到了五十多歲,一直到殷寒窮困潦倒去世,他才徹底離開。離開時,季白就守在他的床畔,牢牢地握著他的手。
這隻手如今已經面板鬆弛,不再是年輕時那樣鮮嫩飽滿的模樣。寇秋緩緩地眨了眨眼,輕聲道:“難......難不難看?”
“不難看。”
季白低下頭,把嘴唇在上頭虔誠地印了印。分明歲月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可他在和寇秋說話時,仍然是像對待小朋友一樣的寵溺。
“我的安安,”他說,“無論什麼時候,都最好看了。”
護士都被遣開了,季白坐在了床上,把自己如今已經處在生命邊緣的愛人抱在了懷裡,緩緩地摸著他的頭。
寇秋輕輕笑了,聲音含混:“那七老八十?”
“七老八十也好看。”
無腦寵的季哥哥立刻回答,聲音也慢慢哽咽起來,“別說是七老八十了,哪怕你頭發都掉光了,牙也沒了......在哥哥這裡,那也永遠是你最好看。”
我的安安。
寇秋的眼睛似睜非睜,慢慢地就要閉上了。季白緩緩搖晃著他的肩膀,哄道:“安安,別睡,別睡。你再睜開眼,看我一眼,嗯?”
寇秋於是重新又勉強睜大了眼,費勁兒地望著他,像是要把他的模樣刻進腦子裡。
他們心中都清楚,這便是這世界的最後一刻了。
“......哥?”
“嗯?”
懷裡的人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回握他的手,用力地握了握。他甚至沒有氣力再說話,頭軟軟的,慢慢耷在了季白的肩膀上。
季白哆嗦著握緊了他的手,說:“安安?”
......
已經沒有回答了。
老人珍而重之地抱著懷裡的人,一刻也沒有放鬆。他半晌後才從口袋中費力地摸出了什麼,把額頭也靠在懷中人的額頭上,說:“安安,沒事,沒事......”
他的手指顫抖著,用一隻手倒出了一堆白色的藥片,徑直都倒在了嘴裡。
“沒事了,不要怕。”
“——哥哥來了。”
喉頭動了動,食管一陣陣地刺痛。他勉強將那些全都嚥了下去,這才抱著懷中人,一起躺在了床上。外頭的陽光透過潔白的窗紗灑了進來,他沐浴著這暖意,手臂更加收緊。
“哥哥給你唱首歌啊?”
聲音嘶啞的早已不成調,歌詞斷斷續續,就在耳畔慢慢響了起來。
“睡吧,睡吧。”
“——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