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是雪花飛揚的華北寒冬, 小公寓裡溫暖如春,為過年特意佈置的彩燈灑下流動變幻的光影,飯菜的香氣猶自縈繞未散。
陳珂和方既明一起跪在客廳中央,最初的荒誕感覺過去之後,他們安靜地注視著對方。
方既明望著眼前眉目疏朗、生機勃勃的男孩兒,一年半以前,他還是個帶著點中二殺馬特氣息的孩子, 像一株頑強生長在沙漠的野生植物,粗糲、倔強、野性未馴,現在他少了旁逸斜出, 多了秀致溫潤,但方既明知道,自始至終,有一點是沒有改變的。
陳珂始終驕傲自我, 他不需要誰高高在上施捨垂憐和寵愛,也不需要誰臣服於他以顯示自己受人喜愛。他對方既明有仰慕尊敬之心, 但不會怯懦自覺低人一等,他想和深愛的人並肩而立,他為此一直在努力。
方既明看著與他視線平齊的陳珂,他讀懂了男孩兒的心思, 很可能陳珂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心思。
“那這麼說你就是願意。”方既明微微一笑,拉著陳珂的手,要把戒指套上去,“謝謝你。”
陳珂卻翻轉手掌, 用掌心接住了那枚戒指,目光清澈而堅定:“我可不可以先收著?我覺得合適的時候再戴上?”
方既明皺了下眉頭,他定定注視陳珂片刻,沒問為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陳珂收攏手掌,把戒指攥在了手裡。
站在飯桌旁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的陳若蘭這時終於開了口:“有什麼話先站起來再說吧?”
兩個人相視而笑,方既明先站起來,然後扶起了陳珂。
“阿姨,”方既明轉向陳若蘭,“我知道求婚只是個形式,我們暫時沒辦法得到法律承認。但是您請放心,今天有您的見證,我以後會把陳珂當做我的家人,我的另一半,我會找律師做公證,我的全部個人財産,都有陳珂一半,而如果我發生意外,除了留給我母親的一部分,其他……”
“方先生,”陳若蘭急促地打斷了他,“你別說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對方既明說那些話,是站在母親的立場,想要表明一下自己的態度,畢竟她不放心,但絕沒有跟方既明要承諾要保障的企圖,現在方既明這樣做,她覺得很不好意思。
“我知道您不是這個意思,但我就是這個意思,我願意和陳珂分享我的一切。”
“我也願意!”陳珂抱住方既明的脖子,笑逐顏開,“我也去做公證,我的錢也有你的一半,雖然現在我還沒多少錢,但以後我一定會越來越有錢的~”
“媽,我剩下的一半都是你的,以後我養你,我和老師會一起對你好的。”
陳若蘭嘴唇顫抖,說不出話來,淚水不知什麼時候悄然溢滿眼眶。
……
大年三十,方既明和家人都去醫院陪老爺子過年了,方東升的病情不容樂觀,已經離不開生命維持系統了。
前兩天方既明將代孕孩子的計劃告訴了老人家,病重的老人已近油盡燈枯,說半句話要喘半天氣,形容枯槁,思維也有些混沌,昔日的叱吒風雲強硬犀利似乎都成了雲煙過眼,他只是緊緊抓著方既明的手,語不成章地說:“有……孩子,孩子總是好的,我,我要走了,也,也只留了你們……在世上。別的,都不重要。”
老爺子的身後事基本已經交代清楚,大兒子已經實際經營的部分他沒有動,但是他自己名下的大部分股份都留給了方既明,包括原先打算留給孫子的部分。
方既暄有苦難言,畢竟自從方既明回國,經營夢工坊的成績有目共睹,現在得到更多資源供他更上一層樓,合情合理,不管是自家人還是公司元老,都提不出站得住腳的異議來。
死生之外無大事,在父親重病,隨時可能撒手人寰的這個節骨眼上,家族鬥爭的烽火也暫時湮滅在愁雲慘淡之下了。
……
除夕夜,陳珂家的餐桌上還多了白原,而可樂早已就揣著年終獎、領著女朋友回家過年去了。
白原沒回家,雖然他媽媽現在對他態度熱絡,與他成名之前相比判若兩人,時不時打電話噓寒問暖,問他什麼時候回家,還寄些他小時候愛吃的零食、特産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