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容驚訝道:“太後想我了,太後那麼多外孫,還記不記得我都說不準,這藉口扯的。”
“是呀,不過是個藉口,你我心知肚明,朝廷一向如此。只是不知這一次打著什麼主意。”崔思見武容一副惴惴不安的樣子,安慰道,“別著急,去不去京城還說不準,一切要看將軍的意思,想必到時候將軍要問你的意思,你若是不想去,直接推了就是。”有娘親就有這點好,隨時隨地有人擋在你前面。
“你是一定要去京城的吧?”武容反問道。
“是。”畢竟尚公主是父親一直的心願,她是躲不過的。
“那我也去好了,也好有個照應。”武容脫口而出。
崔思愣了一會兒,大笑道:“好!好!好!”她應該知道,她這個妹妹,一向向著她。也不管前面是刀山還是火海呢,一意陪著她。少些機巧,多些真心,這也是她一直喜歡這個妹妹的原因。笨有笨的好,她自己就是太過聰明,反受其害。
“我還沒有去過京城呢!”武容兩手交叉,緊張道,“聽說京城的女子個個能文善武,男子個個美若天仙。”
崔思忍俊不禁,一邊笑,一邊闢謠:“這都是胡說,你從哪裡聽來的呀?”又道,“京城的人不過佔據些天時地利,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在我看來,還不如容容呢!”容容是武容的小名,崔思取笑笨妹妹的時候,便會含笑著喚她“容容”。
“阿姊取笑我。”武容不高興。有一個比自己聰明得太多的姐姐的壞處就是無時無地不被取笑,還不知道她在笑什麼。
崔思止住笑,正色道:“我是說真的,世人有眼無珠,才不識你的好。”
她這個姐姐,有著文人的習性,高興的時候發狂,傷心的時候也發狂,美其名曰“名士風流”。世人只見她嫻靜優雅,見不到她癲狂囈語,世人愛她。眼見文人就要發狂,時間也差不多,再耽擱,就太顯眼了。武容振振衣袖,走了。
崔思臉上仍掛著笑,見武容要走,伸手欲拉住她衣袖,卻遲疑了。如果武容回頭看,便會看到她那個以聰慧著名的姐姐伸手挽留,一副有話要說,欲言又止的模樣。可是武容從不回頭。
她那一驚一乍的妹妹氣呼呼地走了,她本來還打算說些什麼,比如:京城來的刺史這次必然督促將軍府立嗣,武容作為嫡長女是最合適的人選。而且,以將軍對長公主的深情,武容又的確是將軍最看重,最喜愛的女兒,雖然將軍平日裡不表現出來,將軍屬意她。立嗣迫在眉睫,順理成章,可是武容似乎對此有不同意見。若是將軍問起來,以武容的脾性,兩人少不得要爭執起來,觸怒母親不是明智的事。可是自己不是將軍府的人,貿然討論立嗣是僭越,這也是崔思欲言又止的原因。
再有一個,她剛才說的話十二分的真心,只是世人不信。世人看人只看皮囊,不看根骨。她投胎生了一副好皮囊,自幼生了幾分機巧,在世人看重的方面特意顯擺,為博一個好名聲讓父親開心,為了配得上是崔駙馬的女兒,可是內裡疲憊不堪,千瘡百孔,毫無憐憫之心;而武容雖然看起來薄情寡義,卻是個正直善良熱心腸,能愛人的人。世人有眼無珠,就在於此。
崔思隨手摘幾片蘆葦放進嘴裡咀嚼,又想:這次京城之旅還不知如何?朝廷特意讓武容同行不知是何用意?遠在京城的那位公主不知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美是醜,性情如何,她如果真的尚了公主,不知未來是和母親和父親一樣,還是和神武將軍和父親一樣?崔思微微笑起來:命運最美妙之處便是無人知曉下一刻是什麼走向。拾起腳下的小石子向湖中心拋去,石子在水面上蕩起陣陣漣漪。
坐的久了,崔思將嘴裡叼的蘆葦大把扯出,隨手扔在地上,腳上蹬了一雙鹿皮靴,慢慢地往回踱步。走到假山拐彎處,竟隱約聽見男女媾和的呻吟聲,在大堂戲臺上的戲腔聲的掩蓋下斷斷續續,時有時無。
將軍府人口繁多,關系複雜,保不準有心懷鬼胎的。這又是不知哪裡的“無媒茍合”,崔思不欲沾惹是非,快步向前走去,沒有興趣知道路邊的野鴛鴦是誰和誰。正走著,絲毫沒有注意隨身佩戴的玉佩的絲縧被尖銳的樹枝刮斷,碧綠的雙魚翡翠玉佩叮叮咚咚地落在從澄心湖回大堂必經的路上。
作者有話要說: 1.唐朝有世代尚公主的世家。
2.武家武容這一輩的女子是玉字輩的,男子是木字輩的。
3.將軍府同輩中至少有十個孩童一起長大,非常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