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忍住,笑了出來:“醫生,他沒病,他是陪我來的。”
醫生問:“他是你家屬?”
我說:“是我哥。”
一下子像回到了第一次坐在精神病診室裡的時候。
出門後,我發現孟潛聲一直面帶笑意,就問:“你怎麼這麼高興?”
他笑容更深,說聽到醫生說我病情穩定,替我高興。
我覺得我才像陪著來看病的家屬。
晚上我們去市中心吃牛排,這家館子老周常來,說主廚和老闆都是西班牙人,做得地道。
按說應該開瓶紅酒,孟潛聲卻沒要,點完菜問我:“醫生說建議你戒酒,你考慮過嗎?”
我誠實道:“有點難。”
他笑道:“不是把煙都戒了嗎?”
“戒煙有薄荷糖,戒酒靠意志,我可管不住自己。”
他說:“下午我陪你的時候,就想起當時第一次帶你去醫院。”
“嗯?”我看向他,“當時被我的病嚇著了?”
“或許有點兒。”他微微一笑,“那時候總覺得自己好像很成熟,其實根本擔不了事,遇上一點難題,就覺得天要塌了。”
“我剛上初中那會兒因為考試解不出一道函式題,想到會被我媽罵,哭了一整晚上,現在被我爸媽掃地出門也無所謂。長大本來就是一個臉皮越變越厚的過程。”
“好像有點道理。”
“我說話向來很有道理啊。”
“你跟以前比,確實長大不少。”
我笑道:“今天好歹是我生日,不能恭維我兩句?”
“太多了。”他看著我,“我這兒想恭維你的話多得說不完。”
我有點不敢看那雙眼睛了。
孟潛聲還是住紫山飯店,一定要送我回家。到了家門口,我半天沒摸到鑰匙,聲控燈暗下來,四周陷入黑暗,他站在我背後,像一個巨大的漩渦,讓我頭昏腦漲。
剛推開門,鑰匙還插在鎖眼上,他從後面輕輕拉住我的右臂,叫:“何獾。”
走廊裡的聲控燈不敏感,必須大聲呵斥或者跺腳才能驚醒。我轉過身,雖然暗,但隔得近,尚且能看到輪廓。他卻遲遲不說出下文。也許不必說出,因為一切足夠昭然若揭。我反握住他拉我的手,把他帶進大門,頭靠上去,和他額頭貼著額頭。
“我要生日禮物。”我說。
他的手放到了我後腦上,我以為他要吻我,然而他只是摸了摸我的後頸:“你說。”
“說愛我。”
他在黑暗裡輕聲笑了,溫柔地說:“我愛你。”
“我也愛你。”我偏頭吻了他一下,“但是我不知道……在一起的話,我有點想不起來那種感覺了。”
“我知道,對不起。”他蹭了蹭我的額頭,“可以慢慢來嗎?”
“試試吧。”我笑道,“過日子已經夠累了,感情上就別那麼擰巴。成年人了,大家隨性一點兒。”
“好。”他吻了吻我,倒像是很珍惜的態度。
像是一個春風沉醉的晚上,望著水中的月亮,掀起一層多情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