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笑:“私奔了?”
他吸了一口煙,也笑:“對。”
“那時候我覺得自己幸福得要命,認定這輩子就是這個人了,他去哪兒我都跟著。他說要供我念大學,我就準備重新高考,被我爸知道,氣瘋了,要來抓我回去,還找人打了他一頓。沒辦法,我們只能又換地方。我當時天天都怕被抓回去,求他說我們出國吧,我說我媽會給我錢,等到了國外我們就可以自己生活了。但是他不。
“我沒學歷,只能出去打零工,他上班兒,我覺得日子過苦一點兒也沒什麼,別人苦也能過,我也能。頭兩年都挺好的,後來就開始吵架了,他說我幼稚,不切實際;熱乎勁兒一過,我腦子也清醒了,知道他不是什麼英雄,就是個領工資的普通人。他家裡不知道他是同性戀,看他二十五六了,也該安定下來,就給他相親。我們吵得更厲害了。他跟家裡人感情挺好的,不敢跟家裡說,我天天逼他,結果把他逼得偷跑回去相親了。
“我還等著他回來跟我說,已經跟家裡坦白了,結果沒了音信。找到他公司去,人說早就辭職了。他回去談婚論嫁,我還在這頭拼命打工攢錢,想給他買個好的生日禮物。”
溫卓扔了煙頭,吐出最後一口煙,沖我笑道:“是不是蠢得可以?所以我最煩這年紀的小孩兒,十幾二十蠢如豬。”
車停在路邊,好半天沒人說話。
溫卓清了清嗓子,說:“講得我口渴。我老底兒都掀給你了,你是不是該給我買瓶水喝?”
四下一望,馬路上只有車飛馳而過。我說:“誰讓你停在這個地方,上哪兒給你買水?”
溫卓默然不語,半晌,右手搭上我的腿,一路往上摸:“做嗎?”
我按住他的手,提醒道:“你是不是該回去餵貓了?”
“我操。”他收回手,蓋在眼上,大大嘆了一口氣,“都忘了還要回去伺候那個祖宗。餓死它算了。”
“我今天想回去了,有點累。”我說。
他點點頭,我下了車,剛走兩步,他忽然叫住我。
我一回頭,發現他放下了車窗,倚在座位靠背上,怔怔地望著我。濃厚的陰影落了他一身,像要將他立刻吞沒了。一種類似抑鬱發作,但又比它溫柔得多的情緒從我的胃裡浸出來,我情不自禁走回車邊,低頭望著他:“怎麼了?”
他愣愣地地看著我,似乎沒料到我會走回來,好一會兒才說:“沒什麼。”低頭別開眼,“我走了。”
“溫卓。”
他應聲抬頭,疑惑地看向我。
我不知怎麼就脫口說了出來:“我能親你一下嗎?”
他的眼睫飛快顫動了一下,沒說話。我彎腰把頭伸進車廂,扶住他的側臉吻他。分開的時候沒留意,後腦在車窗上磕了一下。
“噯。”他下意識伸手來摸,半道又縮了回去,笑道,“傻子。”
“走了。”
我轉身走開,背後傳來汽車離開的聲音,快到拐角時,我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馬路,那輛車卻沒消失,在遠處靜靜地停著。
又抽煙呢。我想。
洗完澡出來,手機在桌上大震,我以為是溫卓,沒理。穿好衣服出去,一看未接來電,竟然顯示的是孟潛聲的名字,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髒狂跳起來,響鈴時間五十九秒,肯定不是打錯。
是有什麼事,打回去問問?
正要撥號,我又猶豫了,握著手機在那兒呆站著,回過神,已經過去二十分鐘了。
總不該是方雯倩打來的吧,我嘲弄地想。倒顯得我多熱切似的。
算了,要是有事,肯定還會再打電話來的。
然而直到十二點,我熄燈躺到床上,手機也沒有再響起來。
夜裡我失眠了。
不是抑鬱發作,只是睡不著,腦子裡全被孟潛聲瘋狂擠佔了,他握著方雯倩沒有戒指的手,無意間的一瞥,他放在桌上的喝完了的香檳杯,杯沿上凝著一點濕潤渾圓的淡金。
身體裡空蕩蕩的,只有血液像巖漿一樣寂寞地翻湧,我忍到半夜,眉頭都皺得發酸,最後還是爬起來,把自己鎖在浴室裡自慰。射出來的時候,我聽見自己的牙齒間鑽出了孟潛聲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