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下意識的朝著樓下望去,昏黃的路燈下,一隻被淋透了的小貓正躲在橫椅上凍的瑟瑟發抖,時不時會從嘴巴裡發出幾聲嗚咽。
她幾乎是想都沒多想,直接抄起門邊靠著的雨傘躡手躡腳的朝著門外走去。
夜已經深了,醫院的走廊裡靜悄悄的,只在兩側開了一個昏暗的夜光燈。
濃鬱的煙味又再次襲來,她剛準備下樓梯,就被樓梯上一個漆黑的身影嚇了一跳。
江嶼似乎也注意到她了,手裡的煙頓了頓,身邊一張衛生紙上擺著不少煙頭,四周也是煙味繚繞。
他垂下頭,在黑漆漆的樓道顯得有些孤獨,輕輕熄了煙,就這麼安靜的坐在臺階上。
林念記得,江嶼說他討厭煙味,他從來不抽煙的,甚至很不喜歡養父身上那股濃鬱的煙味。
她強行逼著自己忍住胸腔的那份不適,鼓足勇氣走到江嶼身邊坐下來。
“江嶼……”林念輕喚了一聲,語氣輕輕柔柔的。
後者完全沒有要理她的意思,微微簇眉垂眸看著臺階上的煙頭,眼底還有幾分不耐煩。
林念也不說話了,乖巧的坐在江嶼身旁,就這麼靜靜的陪他坐著,不玩手機也不開口。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最終還是江嶼沒有忍住。
他冷眼掃了她一眼,笑不及眼底,語氣裡帶有幾分戲謔,“不怕我了?”
聲音清冽又嘶啞,帶有幾分磁性。
林念慢悠悠的搖搖頭,目光一直落在他脖頸上那個明顯的疤痕上,小心翼翼的問道,“這個傷疤……現在怎麼變成這樣了?”
狹長傷疤已經成了型,深深的刻在江嶼脖頸偏鎖骨的地方,打眼看上去觸目驚心,仔細看來更像是一層層的刀傷鋪上去才會這麼明顯深刻。
江嶼脖頸上的這兩道傷疤一直是林念心裡一道抹不去的痛。
那時候他們還小,大雨讓她不得不在放學的時候跑到巷子裡的屋簷下躲雨,那一幕讓她現在想起還會做噩夢的程度。
大雨沖刷著小巷子裡的泥濘,那個最疼她的哥哥和一群染著五顏六色頭發的混混站在一起,他們肆意的嘲笑著年幼的少年,手中的利器無情的沾了一片刺眼的殷紅。
少年靠在滿是垃圾堆的牆角,癱坐在地上,眼底滿是死寂。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哥哥在能撐腰的原因,平時唯唯諾諾的小姑娘毅然決然的抄起棍子趕走了那群小混混。
少年緩緩抬起眼眸,小姑娘眉目溫和,半彎下腰站在他面前,手心裡有一顆小小的創可貼。
那晚的燈光格外絢爛,巷子的四周卻是漆黑昏暗,照亮她的只有一盞路燈,那身潔白的裙與黑夜顯得格格不入。
少年向來的自持倨傲也在看到少女的那一刻徹底崩塌。
他呆愣的看了她半晌,泛白的嘴唇微動,最終還是沉默的站起身,挺直脊背一瘸一拐的朝著小巷盡頭走去。
打火機啪嗒一聲輕響打斷了林唸的回憶,江嶼低下頭,點燃了嘴裡叼著的那支煙。
“傷疤?你是說這個嗎?”
他突然開口了,修長的指尖放到那道狹長的傷疤上,語氣裡有幾分漫不經心的意味。
林念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江嶼突然笑了笑,眼底卻沒有半分笑意,他湊過去,漆黑的眼底掛著幾分詭異的瘋狂。
“因為這是我自己割的,要是任憑傷口癒合,以前的賬怎麼算?”
看著林念錯愕的目光,江嶼眼底閃過幾分報複似的快感。
他面無表情的站起身,語氣很淡,“收起你的善心吧,林念,老子早就不吃糖了。”
江嶼走後,林念依舊安靜的坐在臺階上,雙手搭在膝蓋上,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裡面有一顆小小的糖,已經被手心握的有些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