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陳縣令陷入了糾結之中,他一家沒落已久,到他這代他已是家族中過得不錯的了,族中多少子弟淪為平民,又成為貧農、奴才,百姓如何能抵抗王孫貴胄?
可先祖的親筆書,那可是能流傳千世的寶貴東西,他不可能不動心。
思考了三天以後,陳縣令去找長史,給了這些年來自己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所有家産,只求他在榮山村一事上手略微鬆一鬆。
長史與陳縣令本毫無交情,這時見他為自己轄下百姓這般低聲下氣便有些好奇,“怎的不見你為飛鳥村求情?”
陳縣令苦笑,“他們雖然沒做大奸大惡之事,可也的確犯了王法,我沒什麼可為他們說的,榮山村不一樣,他們每年交稅只比縣城略低一些,養的役牛也幫了大忙,村民從不惹是生非,我身為他們的父母官,自然是盼著他們好的。”
長史不以為意,瞥眼看木盤上的銀子,陳縣令的這個人情他可以給,畢竟他先輩名聲響亮,想來家中書藏也必然豐富,“飛鳥村一把火燒沒了,可那塊兒地還在,收拾收拾也能養人。”
陳縣令正要道謝,長史又道:“我聽說陳縣令家,藏書之多有汗牛充棟之說,不知可是真的?”
陳縣令只得忍痛道:“大人若喜歡,我這就叫人給您送一車過來。”
長史笑著點頭,連說了三個好字。
陳縣令把書送給長史那天,還帶去了一紙公文,上面已經蓋上了章,寫的是榮山村全村遷去飛鳥村一事,長史只隨意的看了幾眼,點了點頭。
陳縣令這才放心,跟長史告辭,去榮山村把這紙公文交給榮樹河。
“飛鳥村多荒山,平地少,百姓多在山坡上開墾種地,雖然不算是什麼好地方,可也算有個容身之地了。”
岷縣如今的好地方都歸了成王,榮樹河也不敢奢望真能有什麼好去處,只要能讓他們一村人安穩過日子就成。
按理說,王爺佔用了百姓的地,當給些遷出費,可誰也沒有提這茬,直到陳縣令等來了繼任,悄沒聲離開了岷縣,也沒見銀子的下落,榮樹河就明白這錢不可能有了。
長史官職高,平民輕易接近不了,榮樹河自然也不會去觸他的黴頭。
這些天村裡百姓已經接受了要遷走的事實,每日在家收拾行李,若非時間太緊,東西太多,老牛拉不動,他們恨不得把房子拆了連磚瓦一塊兒搬走。
村裡亂糟糟一團,鎮上也不太平。
萬安鎮因成王母親劉太妃信佛,要擴建普陀寺。
長史一聲令下,整個鎮都受到波及,街上亂成一片,每天都有人與官兵發生沖突,在這影響之下,碼頭的船隻少了許多。
盛屏他們的店鋪自然不能倖免,生意冷淡,他們幹脆把店門關了,給夥計們放了長假,只說等安定好以後,再開店迎客,然後回了家,大家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搬家一事上。
收拾完所有東西,回過頭看住了半年的房子,眾人心中感慨萬千,一路走到池塘,才有別的村民與他們一樣,默默的趕牛推車往村口去。
就在這時,原本晴空萬裡的碧藍天變了臉,滾滾烏雲翻湧而至,閃電驚雷不斷,大家抬頭望著天,不知該笑還是該哭。
起初這場雨只星星點點,到了碼頭陡然變大,黃豆大小的雨珠伴著狂風落下。
村民們不得已只能暫時找地方躲雨,不過一刻鐘,天晴了,風沒了,大家再依次排著隊裝行李,上船。
榮樹河租了十艘船,這才連人帶行李牲口全部裝下,船隻一路往南,走了兩天半,才在碼頭停下。
時隔近半月,再次來到飛鳥村,盛屏的心情已經不能用複雜去形容了。
土匪窩成了他們的新居所,原本的黃土沒有因為兩天前的那場雨得到改善絲毫,反而被焦黑的塵土覆蓋,車輪滾上去,揚起的塵埃讓所有人都變得灰頭土臉。
榮樹河聽蔣鷺說過,進村都是山洞或是狹小的過道,車輛通行不易,所以他提前帶著村裡的青壯年在周邊檢視過,把一處緩土坡推平夯實了,這才能讓村民順利進到村子裡。
只是進村以後,首先要面臨的就是房屋建設的問題。
山挨著山,一座又一座,像是沒有盡頭,而這些山最高的也不過百丈,常見的只有二三十丈,沒有茂盛的樹木和青草遮掩,只有露在外面的石頭和黃土。
因為它們的存在,導致平地少,多是下坡路,要想在這裡建村而居,只能把村民分散開來,沒有樹木,就要從外面去砍伐,可是別山成了禁地,連竹林也去不了,哪裡來的木材可用?
用黃泥和枯草混合造土坯房。
可是這黃土也沒有絲毫的黏性,加水以後並不成團。
他們尋找了很久,最終從幹涸的河道裡挖出了淤泥,與黃土、枯草混合,又加了些煮熟的糯米進去才能塑造成型。
但這只是牆面,作為框架支撐還是需要樹。
榮樹河把家裡的鵝賣了大半,又拿了積蓄出來讓人去萬牛鎮買木材。